“他如何小气了?”皇后奇道。
“他不肯给我开方子调理身子,我也想给表哥生个孩子。”
皇后差点喷了,有些无语地道:“你一个姑娘家的,竟然亲自登门去求这种事情,也不害臊。”
襄夷公主不仅不害臊,甚至觉得这女人要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有什么好害臊的?如果能让她马上怀上表哥的孩子,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你的身体素来健康,在宫里调理得很好,已经不用调理了,别胡乱吃药,坏了身子以后有得你哭的。”皇后少不得又要操心这每次一遇到袁朗就会脑袋不灵光的闺女,让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听母后的话,你和朗儿如今都还年轻,这种事情急不得。”
其实皇后觉得女儿怀不上,不是女儿的原因,而是女婿的身体不好,太医曾隐晦提过,男子体虚精水不旺,如何能让女子受孕?只得再慢慢地调理,总会有孩子的。
襄夷公主左耳进右耳出了,等皇后说得差不多时,她突然道:“娘,刚才我过来时,看到外面平姑姑正在忙什么,是不是又有人惹您生气了?”
平羽是凤翔宫里的大宫女,皇后用惯了的人,凤翔宫里有个什么事情,都是她去处置的。
皇后面容淡淡的,她的脸并不是时下女子的那种柔美中带着俏丽的瓜子脸,反而浓眉大眼,带着一股爽利的英气,虽然如今年纪大了,加上怀孕,脸色有些不好,不过却未损几分韵味,反而添了一种难得的柔和。
“有人的手伸得太长了。”
听到这话,襄夷公主暗暗撇嘴,说道:“那母后你可要小心一些,保重身子方是。”
皇后抚着肚子,朝女儿笑了下,“放心,如今你父皇是站在本宫这边的,太后也不管事,自是没人越得过凤翔宫。”原本还有几个年轻受宠的贵人风头颇盛,不过近来也因为皇后怀孕一事消停了,这倒是称了她的心意。
母女俩正聊着,外面响起了宫人请安的声音,原来是皇帝过来了。
庆煦帝进入正殿,见到女儿扶着皇后迎过来,忙道:“你身子不爽利,应好生歇息,不用行这些虚礼了。”亲自过去扶了皇后入座,又朝女儿笑道:“襄夷今儿怎地进宫来了?”
“当然是探望母后和母后肚子里的弟弟了。”襄夷公主笑眯眯地说。
庆煦帝十分高兴,也不纠正女儿的话,心里同样认定皇后这胎是皇子,不过生怕给皇后添加压力,嘴里一直没明说。
襄夷公主陪着说了会儿话,怕累着皇后,很快便告辞离开了,转而去了仁寿宫去探望太后。
襄夷公主离开后,皇后和皇帝埋怨道:“听说这段时间襄夷时常去景王府里寻景王,这孩子也真是的,为了怀个孩子,尽瞎折腾,皇上下回再见她时,可要好生说说她,哪有公主这般急躁的。”
庆煦帝笑道:“襄夷就是这种性子,如今朗儿年纪也大了,不怪她心急。没事,改日我让景王去给朗儿把把脉,给他调理下身体。”
皇后听他如此说,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庆煦帝陪了皇后一会儿,见皇后累了,亲自扶着她回内殿歇息,最后又叮嘱了宫人们好生伺候,方才离开,回到太极殿处理政事。
刚回到太极殿,汪全便过来禀报道:“皇上,宫外来了消息,今儿景王殿下去镇国公府。”
庆煦帝坐在铺着明黄色垫子的龙椅上,微微眯起眼睛,“景王去那里做什么?”
“听说和纪三老爷打了一架。”
“打架?”庆煦帝手里转着两颗婴儿拳头大的玉珠子,珠子转动间发生摩擦的声响。他慢慢地思索着,轻声道:“纪三在外头十几年,如今倒是想去北疆,有为老公爷报仇之意,景王叔呢?”
汪全躬着身体,没有开口。
庆煦帝思索了一会,对汪全道:“还没查明景王叔那三天出城后去见的那些黑衣人是谁么?”
汪全额头沁出冷汗,小心地道:“景王殿下的武功是承自相国寺的僧人,极少有人能及得上,他若有心要甩开跟踪的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庆煦帝自是知道这道理,所以对此也并未太生气。
汪全偷偷窥了皇帝一眼,又道:“不过奴才已经让人去盯着那群黑衣人了,如果有消息会在第一时间传回来的,皇上不必担心。”
庆煦帝点头,面上淡淡的,“朕倒也不担心什么,如今景王叔既然肯留在京城,给自己弄了这么个身份,便将他自己的后路绝了,景王叔是个聪明人,不会自绝后路。况且……”他笑了下,“还有景王妃在。”
汪全提起的心顿时慢慢地放回了胸腔,知道皇帝这回并未因此对景王起疑,就算曾经起疑,怕也在昨日景王进宫时,景王亲自解决了。
果然,庆煦帝也没再问景王的事情,而是翻起御案上的折子批阅起来,只是当翻到其中一份折子,顿时脸色大怒,一拍桌子,厉声道:“来人,将五皇子传进来。”
汪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肃手站在那儿,眉也未挑一下,心里却琢磨着,好好的,五皇子怎么会惹事了?郭妃昨日伴驾时,皇上明明还对五皇子近来的差事挺满意的。
等五皇子过来时,还未来得及给皇父请安,一张折子便兜头砸了过来,将他砸懵了。
正在仁寿宫里陪太后说话的襄夷公主听到宫人过来禀报五皇子正在太极殿被皇帝训斥的事情时,她面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太后听罢,淡淡地道:“哀家知道了。”
来报禀的宫人见太后没什么吩咐,便退了下去。
不过半日时间,五皇子被皇帝训斥,撸了他在吏部的差事,让他滚回府里闭门思过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同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宫外传递,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反应不一。
襄夷公主带着好心情出宫,半路上遇到袁朗的车驾,襄夷公主欢快地扑了过去,顺便将自己在宫里听到的事情告诉他。
“五哥真是活该,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襄夷公主和他絮絮叨叨地道:“当初他可嚣张了,连我都没放在眼里,这种性格迟早要吃亏的,以前有郭妃在父皇面前为他周旋,如今他贪心不足,门人犯了错事被捅到父皇面前,看他还怎么狡辩……对了,表哥,你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么?”
袁朗偏首,看她明媚的双眼眨啊眨的,可爱极了,面上也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如果不是和五皇子有冤仇的,那就是看他不顺眼的。而且,我觉得事情显然不只如此,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如此生气了。”
虽然宫里都传遍了五皇子被训斥一事,可皇上为何生气训斥的原因,却没有传出来,说的也只是五皇子的门人犯了错罢了,但众人都知道,这并不足以让皇帝大怒。
袁朗偏首,看着襄夷公主掰着手指头细数可能坑五皇子的人选时,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深和。
他想,最多不过几年,这天就要变了。
****
今天对于镇国公府来说,本是很平淡的一天,但是景王上门后,就变得不平淡了。
当听说景王和三儿子打起来时,淑宜大长公主又惊又怒,下意识地便要起身过去阻止,却没想到阿尚正坐在她身边啃着果子,一边屁股压着她的衣摆,她这么一站,衣摆抽出来,阿尚便摔了个轱辘。
“大姐儿!”乌嬷嬷就在身边,伸手扶住小身子往后仰的孩子。
阿尚倒是没什么,双手还抓着一颗草莓塞嘴里啃着,摔倒了也很淡定地躺在乌嬷嬷手中继续啃水果,乌嬷嬷将她扶正坐好,继续啃啃啃。
曲潋:=__=!这么贪吃,一定不是我的原因!
淑宜大长公主被吓了一跳,不过看到阿尚那淡定样子,倒也没有要急着出去,而是让人去将常管家叫来,对他道:“你快去让人将暄和叫回来。”
吩咐人去将孙子找回来后,淑宜大长公主便有些坐卧不安,在室内转着圈子。
“祖母,没事的,许是景王和三叔闹着玩呢。”曲潋安抚道,“听暄和说,三叔以前在外头时,还常得到过景王的照顾。”
淑宜大长公主看了她一眼,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焦急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弟弟今日过来的原因,怕是已经知道他生母的死因了,这会儿是过来报仇的,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她如何能安心。她就怕景王看不开,坚持要为生母报仇,毕竟当年他如此怨恨的原因,也是因为父皇赐死了他的生母……
想到这里,淑宜大长公主更怨恨那个北蛮女人了。
曲潋不知道淑宜大长公主在担心什么,将啃得满脸都是草莓渣的闺女抱过来,给她擦脸蛋,原是想要将她手里抓得不成样的果肉扔了的,被她凶悍地啊啊叫着,无奈地掐了下她的脸蛋,给她重新换了一颗草莓,让她继续啃。
纪凛很快便回来了,不过他并未去纪三老爷的院子,而是先来淑宜大长公主这边。
“暄和,你三叔和景王打起来了,你快去阻止他们!”淑宜大长公主急得已经没主意了。
纪凛扶住她,声音不急不徐,“祖母,不必担心,让他们打一架就好。”
“可是万一景王真的对你三叔下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弟弟的伤杀力。
“不会的。”纪凛淡淡地道:“如果他要对三叔下手,不会过来寻三叔打架。”
那人只会更冷静理智地先按捺下来,然后用另外的法子将他们在意的东西都一一毁坏,或者直接颠覆了大周,这才是他会做的报复。可如今,他直接冲到府里来,不管不顾地找三叔打一架,看着凶险,其实说明他并不想要取三叔的性命。
“真的?”淑宜大长公主对人的心理把握还是差了一些,不然这些年来也不会时时担心那弟弟要造反了。
纪凛将她扶回炕上坐,突然听到呀呀的叫声,转头便见阿尚朝他露出欢快的笑容。
阿尚如今已经能认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纪凛对她太有耐心了,相对于偶尔喜欢将她玩来玩去的坏娘亲,阿尚明显比较亲近爹爹,每天见到纪凛回来,都要去黏他。
“呀呀~~”
“呀什么呀?叫爹!”曲潋拍拍闺女的小屁股,将她放到地上,由着她像只小鸭子一样,摆到纪凛那儿。
纪凛抱起阿尚,让她坐在自己双膝上,见她将脸蛋糊了一脸的果渣,细心地用帕子给她擦脸。他的动作很温柔,阿尚没有一点儿不适,反而很有孝心地将手中的草莓递给他。
“阿尚自己吃。”纪凛拒绝了闺女手中那坨东西。
阿尚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继续欢快地啃草莓了。
淑宜大长公主原本一直看着外头,不知何时视线落到了孙子身上,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细心的动作,心里头又泛起了一种又酸又涩的情绪。
☆、第 191 章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淑宜大长公主派过到纪三老爷院子里盯着的人才回来禀报,院子里头没声音了。
淑宜大长公主下意识地就要过去,却被纪凛拦下。
“祖母,还是由我去罢。”纪凛看着淑宜大长公主。
淑宜大长公主对上这双乌沉沉的双眸,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半晌,她有些颓然无力地道:“那你去吧,我就不去碍那个眼了,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劝着点。”
她心里知道,此刻如果她去了,反而讨不了好。景王自幼聪慧,偏偏又是个性子敏感的,惯会钻牛角尖子,不然也不会以和尚的身份过了近三十年,和高宗皇帝死磕了那么久了。稍不小心,又会让他想歪了,届时不知道他又做出什么事情来。
纪凛将阿尚放下来,交给曲潋后,便出了门。
曲潋看了一眼心不在蔫的淑宜大长公主,心知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也不知道今日过后,纪凛会不会告诉她了。
纪三老爷居住的院子距离寒山雅居并不算远,环境很是清幽,大概是多年没人居住的原因,这里的花木都长得极为茂盛,纪三老爷只当这里是一处暂时落脚地,也并未让人怎么处理,随着它们长。不过今日,这满院子的花木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摧残,满地残枝落叶,巨大的盆栽倒了一地。
见到纪凛过来,院子里伺候的小厮忙过来请安,小声地道:“三爷和景王殿下如今正在那儿。”说着,手指了个方向。
纪凛走过去,首先便见到两个像是同归于尽倒在地上的男人,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裸露的地方伤痕累累,有拳头揍出来的,也有利刃破开皮肤的伤痕,可见当时两人是真的下了狠手的。
倒是两人的脸庞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伤痕,想来两人都知道脸面的重要性,是要出门见人的东西,哪里能顶着一脸伤让人看笑话?
“三叔,你没事吧?”纪凛声音清越,听在耳里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扶我一把!”纪三老爷朝侄子颤颤地伸手。
纪凛一把将纪三叔扶了起来,看也没看旁边的景王一眼,景王只得自己起身,跟着那叔侄俩一起进了纪三老爷的房,早有贴心的下人准备好汤药和干净的水、衣物等东西了。
景王的脸有些苍白,刚才纪三是真的下了狠手。
景王的武功不错,甚至纪三的武功还有一些是他指点的,有半个师徒之名,后来他一直当他的和尚,难得和人动手,日子过得倒是清净,偶尔手痒了才会找人比划一下。而纪三在江湖里兴风作浪,时常和人动手,便练就了一身过硬功夫,两人放开手来打,彼此都吃亏,却没法越过对方。
景王坐在那儿,神色漠然,那对叔侄二人不理他,他也没吭声。
直到纪凛给纪三叔上完了药后,随手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丢给景王,对他道:“进去洗洗。”
景王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净房。
等他换了衣服出来时,便见纪三老爷瘫在一张黑漆太师椅上叫着这疼那疼,指使着纪凛给他端茶倒水,那副大爷样,让人看得想要揍他。
纪三从来都是个得寸进尺之人,景王当年没少被这小子嬉皮笑脸地边叫着“舅舅”边占他便宜,每次见面都要从他这里淘些好东西,偏生他一副外甥的嘴脸,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实在是拿他没辙。
那些事情,宛若昨日,可如今,舅甥俩却刀剑相向。
见到景王出来时,纪三老爷冷笑一声,也不叫疼了。
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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