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带几人提前到葵镇隐蔽,正埋伏好等押送队到达,忽然接到蹲守在火车站的侦查员同志电话,说是日本兵押一个戴黑头套、身材高挑的男人上火车了。
阿海和邬长筠等人在葵镇后方的树林里埋伏,听到芝麻的接头口哨,跟着吹了三声,示意周边安全。
芝麻压低身体快速前进,伏到邬长筠身边,同她说:“你猜得没错,他们果然下了套,坐火车去南京。”
邬长筠:“确定杜召上了火车?”
“绝对是,像他那么高的人本来就少,小李同志说一条袖子空荡荡的,两脚被锁住了,手还铐了手铐,和一个日本军官锁在一起。”
邬长筠旁边的老赵低声骂道:“这帮狗娘养的,鬼主意真不少,这是想引狼出洞,把我们一锅端了啊!”
芝麻继续道:“还有,鬼子搬了几十个箱子进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守得很严,小李同志没敢靠近,怕被发现,就忙打电话来给我们报信了。”
老赵:“往南京运,总不能是军火吧?”
“可能是转运呢,”小周道:“小鬼子的,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好一块炸了!”
“先撤吧。”邬长筠抬手看一眼腕表,事先让阿海查过列车时间,开点在九点二十,会途经苏州、无锡、常州和镇江,停靠四次,他们现在抄近路完全能赶上。
阿海与江南游击纵队统共十六个人在路对面的林中埋伏,随时等待信号。
邬长筠吹了四声口哨,一短一长两短,示意所有人集合,往藏在林深处的车撤,去追那列火车。
……
日本兵开了四辆卡车,一路警惕,缓慢经过葵镇。
卡车里坐满士兵,还装有重机枪和各种炮弹,为的就是勾出杜召的同党,将其一网打尽。
可一路通畅无阻,除了两个锄地的村民,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小队长掀开篷布看外面,对副队长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应该啊。”
“是啊,真奇怪,不是放出消息了?难道他们放弃营救了?”
小队长疑惑地收回头,从前面的小窗对司机说:“慢点开,注意观察路况。”
“是。”
……
芝麻和程梅等三人先到苏州站买票上车,正常情况下火车一共九节,今天却在后面多挂了节货厢,他们猜想里面装运的应该就是鬼子运去南京的东西了。
现在首要问题是找到杜召所在车厢,于是,几人分头行动,每人负责三节。
芝麻摸了套列车员工作服,从第三车厢往前。程梅换上洋装,从第七车厢往后排查,一直到八车厢,忽然被工作人员拦住,她佯捂住鼻子摆摆手:“我要升厢,没抢到座位,三等厢还又臭又吵,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满座了,不好意思女士,还请您回。”
“我有钱,拜托小哥帮个忙。”说着就去开手提包。
“从这往后都被包了,您如果遇到麻烦,请找对应车厢的列车员。”
“那我在这站着好吧,我不要和那群臭烘烘的人乱挤,或者你带我去餐车,车上有牛排红酒吗?”
“抱歉,餐车今天关闭了,您还是回到您的车厢吧。”
“我不回去,那你帮我升个二等厢,二等厢总行了吧。”
里面的日本兵听到外面吵闹,出来查看。
程梅见人,立马作惊恐状,往后退两步;“太,太君。”
日本兵拿着枪驱赶:“赶紧离开。”
程梅低着头连连鞠躬:“是。”她慌忙离开,走远了,停到两车厢交界处,见周围没人,叼住提包手柄,利索地爬上火车顶,小心匍匐前进,到日军所在车厢,从包里拿出小镜子,拆下镜片,用胶水粘到车厢侧面,借用反射出去的光告诉埋伏在前路的同志们位置信息,做完一切,她原路返回到车厢里,掸掸手,理理衣服,淡定地进去,随便找了个位置站着。
杜召左手被铐在绑箱子的铁链上,双脚也上了镣铐,货厢里一片黑暗,前后各分布两个看管的日本兵。
厢门忽然打开,刺眼的光照进来,龟田队长从前车厢走进来,让手下把几盒寿司给四个士兵分分。他亲自拿上一盒,蹲到杜召面前:“吃点东西?”
杜召背靠着木箱,岿然不动。
龟田队长将包装盒打开,往他手边推了推:“没下药,放心。”见人没反应,他坐到地上,兀自捏了一个吃起来,打量他满是伤痕的脸,“我很钦佩你,经受这么多酷刑还能一身傲骨,也很好奇,为什么你们能有这样强大的意志力。”
杜召不想跟他废话,闭目一言不发。
“我和你们的军队交过手,你们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懦弱、不堪一击,相反,是最难以对付的对手。”他也靠向木箱,一边咀嚼一边叹道:“战争已经持续了三年多,前辈们曾经说过,只需要三个月就能拿下你们,可现在看来,还遥遥无期。”他细细品尝口中的美味,咂咂嘴,笑了,“不过,现在的反抗不过是垂死挣扎,总有一天,我们会完全征服这个国家。”
“连一个人都征服不了,还妄想征服整个民族。”杜召睁开眼,“我们不会败,即便败了,也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去反抗、推翻、重建。”
龟田队长手停在嘴边,顿了片刻,笑着将寿司放入口中:“即便那样,你也看不到了。”
杜召轻笑一声,又闭上眼。
“听说你以前是个驰骋沙场的将领,为什么放着千军万马不带,跑来做卧底?因为你知道,硬碰硬,你们注定惨败,只能通过窃取情报,为你们的战局提供有利帮助。”龟田队长掸掸手,欣赏地看着他:“你比你弟弟强大的多,你应该听说了他的事情,虽然他在被通缉,但我觉得,你们不是一种人。”
杜召淡淡道:“真是群废物,一个瘸子都抓不到。”
龟田队长沉默两秒,又问:“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哪边的?我们的人始终没撬开你的嘴,可你就快死了,秘密,真的那么重要吗?”
“滚出去,吵。”
龟田队长站起身,俯视着衣衫褴褛的男人,虽居高临下,却觉得这个阶下囚无比的伟岸。
这才是真正的对手,强大的对手。
这,也是他们迟迟拿不下中国的原因。因为有太多这样的人,这样无谓死亡的战士,坚守着他们的土地。
……
邬长筠等人在苏州到无锡中间埋伏,皆穿着棕黄色衣服趴在枯草里,等火车开过来,看到镜子反射出来的光,确认车厢后,招手示意后面的战友跟上,挨个上火车。
老吴带几人去疏散百姓,将人全部聚到前面的车厢,防止枪战伤及无辜,其余人八车厢头尾上,准备对敌人进行两面夹击。
邬长筠与五个游击队员从八.九两车厢连接处攀爬上去,刚入内,她就被女工作人员认出来:“你不是那个演——”她拿刀抵着女人的脖子,“往车头躲。”
女工作人员点头,匆匆往前跑去。
邬长筠拿刀上前,迎面碰上个日本兵,指着她凶神恶煞地说:“干什么的?”
邬长筠直接一刀飞过去,正中脖子,接着快速上前,抽出刀,从背后拔枪,与身后的同志们直接杀了进去。
外面骤然传来密集的枪声。
货厢里的四个日本兵听见动静,立马戒备地拿起步枪。
杜召猜到是战友们来救自己了,他看向持枪从面前过去的日本兵,趁其不意,倏地起身,手撑木箱一跃而起,用脚夹住他的脖子,将人按到地上,一掌扭断他的脖子,拿走他的枪,打向正往前跑的日本兵,快而准,一枪正中胸膛,人倒了下去。
另外两个日本兵听背后遭袭,立马转身射击。
杜召躲到两个箱子夹层,躲避子弹。
“砰砰砰”一阵扫射。
杜召用脚拉枪套上膛,没有冒头,仔细听他们的发弹数量,一等最后一颗发射,立刻偏身打过去,将两人击毙。
前面的车厢早已枪林弹雨,杜召用枪口对准铐住自己的手铐,将其打断,刚脱离束缚,三个日本兵赶来支援,站在入口处射击。
他立马蹲下以木箱为掩。
子弹不停地击打在箱子上。
几把枪口指着,杜召没法硬刚,脚踩住一个箱子,用力蹬了一下腿,借力将背后倚的箱子朝后面的日本兵方向推,分散他们注意力,接着立马翻滚到另一侧箱子后,一枪打中敌人手臂。
日本兵见他在箱子中间穿梭,神出鬼没的,气急了,拔了一只手.榴.弹扔了过去。
杜召无处可躲,情急之下只能将箱子推过去减少直接伤害。
“彭”的一声。
箱体四分五裂,里面的东西被炸飞,七零八散地从空中落下来。
杜召被震趴在地上,黑乎乎的东西落在手边,这才发现,是鸦片。
几十箱,全是用来祸害中国人的鸦片!
杜召被箱子压住腿,忍痛挣脱开,还没起身,两只枪口对着自己。
“别动!”
他朝地上吐了口血,手按在货箱被炸散的木片上,倏地握紧起身,猛地将尖头插进一个日本兵的脖子里,一脚踢向另一个日本兵的腿,将人踹倒,拔出木片迅疾割断他的脖子。
龟田队长赶过来,“砰砰”两枪打在他旁边的木箱上。
杜召提起日本兵的尸体为挡,往前逼近,用力一推,砸向来人。
龟田队长慌忙搡开人,便见一只血淋淋的拳头打过来,他飞快闪开,与杜召缠打在一起。
龟田从小练功,武士出身,本身就有两下子,两人一来一去不分胜负。
若不是重伤,杜召早将他拿下,前面战况激烈,时间耽误不得,他拧住龟田队长的胳膊,用力一个后肩摔,随即将人按在地上,以膝盖抵住。他个子高,身体沉,虽失去一臂,但力气有绝对优势。
龟田队长口吐鲜血,见掰不过他,一把掐在他右肩伤口,将人生生推了出去。
杜召强忍剧痛不放手,用额头撞他脑袋,又掐住他的脖子。
龟田队长抵不开,从腰后拔刀朝他后背插,另一手铆足了劲去揉捏他的伤口。
断口本就未愈合,被龟田队长按得鲜血淋漓,半边身都在抽痛,杜召一个泄力,被反压在墙上。
刀往他的眼睛刺了过来,杜召单手抵住他的手,两人一时僵持住。
“你的同伙真聪明,居然能猜到你在这里。”龟田队长双手交叠,握着刀死死往下按,“你是个真正的战士,只不过,来世再见吧!”
杜召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尖,将要刺进眼里,忽然,“砰”的一声,龟田队长倒在了他的身上。
杜召朝门口看去,是邬长筠。
她浑身是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立马进来关上厢门,用枪将他的脚镣打掉,从腰后又掏出一把枪塞进他手里。
两人来不及说一句话,外面又传来脚步声,一人一边迅速隐蔽。
车厢前门瞬间被打成筛子。
枪火停了下来,杜召用脚勾开门,外面又是一通射击,只能重新关上。
邬长筠手撑在木箱上,忽然呕了口血。
杜召看过去,只见她背后的木箱上全是血,顺着流到地上,积了一滩,应该是中弹了。
杜召退后几步,从龟田队长身上摸走手.榴.弹,将门开一缝迅速扔出去,同一时间扑向邬长筠,将她护在身下。
外面的三个人被炸飞。
杜召抱着她,沾了一手血,挨处检查:“哪中枪了?”
麦子戏社 第2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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