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鸿雪一开始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只是隐隐有些感知,意识到学兄在床-事上似乎格外喜欢主动位。
穿好衣服的大理寺少卿像是无欲无求的仙人,没有一点红尘俗念;可脱了那身白袍的沐景序却格外的……
柯鸿雪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在浩如烟海的辞典里,柯寒英第一次找不到最恰如其分的词语来描述他的殿下。
像是一柄并蒂双开的牡丹,白的典雅高贵,红的热烈放纵,交叠在一起,散发的是如罂粟一般的致命诱惑,每一面都漂亮到令人心悸。
于是理所当然的,柯鸿雪一次次纵容,一次次沉醉。
也在一次次的欢愉中,察觉到了沐景序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癖好。
而他觉得欣喜。
沐景序似乎格外喜欢他的腰和眼睛,每次承受不住的时候都会下意识俯低身子,如蜻蜓点水般轻吻他眼角,一下一下地啄,似爱到了极致。
只可惜柯鸿雪本就是凭脸上的位,多少年前就靠着一张乖巧漂亮的脸惹得盛扶泽心动,多少年后又仗着一副俊美瑰丽的样貌一次次试探沐景序底线,他当然不可能在自己脸上做什么手脚。
于是心思就打到了另一处。
-
庆正十年的万寿节,发生了很多不大不小,却足以改变许多人一生的事。
比如邻国前来贺寿却莫名奇妙撞上宁宣王世子马车的小太子,实则是前朝太子殿下的遗腹子,小名叫沅沅;
比如阴魂不散的老皇帝,因不满沐景序大张旗鼓地带着人去端了青楼,带出一群寻欢作乐的朝廷命官,赏了他一顿罚;
比如宁宣王妃考虑与王爷和离,打算去南方借临渊学府的名号,开一座女子学堂。
……
京中局势愈发地混乱,勉强过了一年,庆正十一年秋,宿怀璟建议沐景序远离京城。
柯鸿雪也因为那场始终看不清全貌却无端令人恐慌的噩梦,迫不及待地想带殿下离开这座波谲云诡的皇城。
沐景序原不想同意,最后宿怀璟——也就是他的亲弟弟问他:“兄长若是在京中有什么闪失,我既不能安心谋划,也没办法保护好沅沅,父皇与大哥泉下有灵,会怎么想呢?”
柯鸿雪当时听见了就想给这小孩鼓掌,道德绑架虽可耻,但相当有用。
于是京中闹得最厉害的那段时日,他和沐景序,在烟雨江南,一边带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一边帮着容棠娘亲兴办学府。
沐景序虽然嘴上不说,但柯鸿雪却能看出来他一日日地开朗了起来,脸上笑意也多了许多,不像这些年在京中殚精竭虑的模样。
至于办学堂这件事,沐景序还是三殿下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地跟太子殿下构想过关于未来的理想蓝图。
如今虽然其中一方已经不在了,但很明显,比起在朝堂勾心斗角,他还是更乐意为百姓办点实事,柯大少爷那泼天的财富在这时候就显得格外有用。
他快快乐乐地在苏州置了间院子,每日要么去城里寻摸好吃的零嘴带回来献宝,要么看书作画,等他的殿下忙好了回家,开开心心地凑上去问他今日有什么新鲜事。
沅沅有时候实在看不过去,板着一张脸冷酷地跟他说:“你像是我三叔养在家里的小媳妇。”
柯大少爷当即怒发三百两银票给他买零食,过了片刻又从自己那一大摞房契地契商契里找出来两间收益相当可观的店铺,笑眯眯地送到沅沅小朋友手上,温声道:“乖,这话当着你三叔的面多说说。”
沅沅:“……?”
多少有点大病。
跟他七叔一样。
某个傍晚,江南微风和煦,沐景序回来的时候夕阳还没散去,红彤彤的光线斜斜射进山水园林里,美得像是一副画。
他今日回家没在门口望见那个天天翘首期盼的人,心下有些疑惑,进了院子却连伺候的人也没看见一个。
正当他以为柯鸿雪大约去街上哪里玩去了,收了那点疑惑的表情,自己都没察觉到地向下抿了抿唇,推开房门,却霎时僵在了原地。
夕阳余晖顺着雕花的窗棱散落,光影分散,软烟罗上有朦胧又漂亮的春光,软烟罗下却是诱人的春色。
柯鸿雪偏好穿颜色艳丽的衣袍,一袭红衣将褪不褪,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从外袍解到里衣,只一条亵裤算完整地穿着,却也往下拽了分许。
他躺在美人榻上,散落的夕阳便将好在他肌肤上跳跃。
紧实的小腹微微绷着气,分割的肌肉便格外明显,如暖玉一般的皮肤上,腰侧有咬痕,腹上有指痕……
再往上或往下,还有许许多多不堪入目、令人面红耳赤的痕迹。
而他就这样大喇喇地躺在窗边美人榻上,腰后枕着软枕,借着未散的天光,以身体为纸,做一副丹青。
听见声音,柯鸿雪抬眸望来,分明胡闹的是他,可因为笔触过于细腻,而激起一阵阵瘙痒、忍得脸颊微红的人也是他自己。
他抬起头,那双潋滟的桃花招子里含着隐忍的情愫。见到沐景序的一刹那,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许,掷了手中毛笔,就那样隔空望他,声音里带着微末的沙哑,似早就忍到了极点:“可算回来了。”
“沅沅被我送去王夫人那了,丫头小厮也都打发去了别的院子。学兄,我做了一幅画,劳烦你替我刻上?”
“只是这画还没画完,你能再替我补几笔吗?”他指着自己后腰的位置,笑得温吞。
身边是一盘精致的刻刀,身上是一副图画。
顺着肋骨往下,一路蜿蜒交错,延展到了亵裤顶端。
分明荒唐到了极致,但却只是一副寻常的风景,甚至透出几分平和。
他在自己身上画了一棵桂树,一泓河水,几片零落的花瓣,和水中通红的绣球与盖头。
而这些花样上,每隔几寸,便能看见新鲜或陈旧的咬痕与指印,像是那些丹青也在顺着他人造出来的痕迹生长,有血有肉。
“殿下,这是我们的媒人。”柯鸿雪笑着说。
沐景序心脏突然被人拿绒毛轻轻地勾了一下。
第46章
沐景序又在那副丹青上添了一只游船。
柯鸿雪挑起眉梢,不解地望向他,沐景序声音涩然,直到最后一笔落下,黄昏中一抹深紫的光在画上起舞,他才抬了头:“这也是。”
除了宫墙里那棵桂花,那夜婚酒,还有金粉河上一条游船。
少年盛扶泽因兄长大婚而不受控制地幻想起那些堪称痴妄、不敢宣之于口的念头,全随着金粉河上悠悠晃荡的游船落了绮梦之中。
你若说媒人,那这也是。
柯鸿雪愣了愣,很快记起他在说什么,轻笑了一下,眉眼疏懒轻佻,斜躺在美人榻上,抬眸望向沐景序,声音又低又温柔:“学兄,我送你的簪子呢?”
这些年柯鸿雪送了沐景序不知多少东西,若列出一张礼单,三个时辰也读不完,可他只问那支借着别人及冠礼送出去的发簪。
——他没见沐景序戴过一次。
光线逐渐昏暗,余晖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柔光,柯鸿雪漫不经心地说:“那是我亲手刻的。”
沐景序一怔,视线终于偏离,向他望去。
柯鸿雪笑道:“若是学兄哪一日愿意戴我的簪子了,还请殿下施恩,替我刻一枚印章。”
天光彻底消散的那一刻,柯鸿雪想要点蜡烛,沐景序却褪了衣裳。
还不等柯少爷反应过来,身上已经压过来一具躯体。
沐景序半跪在他身前,并未应答或否认,只是垂眸定定地看那副画许久,再一次弯腰,吻上青年坚硬的骨骼、劲瘦的肌肉,温热的呼吸吹动河上落花漂浮。
柯鸿雪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闷哼,羊毫在身上滑过的细腻触感比不上此刻万分之一的悸动,他几乎就要伸手将沐景序反压过来,这人的吻却越来越往下,直到腰侧蓦然传来一阵刺痛。
柯鸿雪陡然瞪大眼睛,喉结剧烈滚动几下,撑起上半身向下看去,却见沐景序正偏头在他腰侧狠狠地咬着,如猎到食物的狼,见了骨血也不愿松口。
柯鸿雪沉沉呼吸了半天,突破生物本能地适应着这阵剧烈而绵长的刺痛,额间渗出汗液,却连动作也未曾变化分毫,以最舒展的姿态、最献祭的神情,安然地让他在自己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印记。
直到沐景序终于松口,眉眼中那一瞬间闪过的狠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存与依赖,他伸-出舌尖,慢吞吞地卷走由他造出来的伤口上、那些汩汩流出的血。
柯鸿雪这才松了口气,轻笑了一下,唇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苍白:“殿下,你这么爱我吗?”
若在白日,或者大庭广众之下,柯少傅敢说这话,沐少卿给他一个白眼就敢转身就走。可现在太阳落了山,小院没旁人,屋子里没点灯,柯鸿雪在自己身上画了那么一副引诱的画……
沐景序抬头,唇边残存着一丝血痕,他探身上前,将唇上那点嫣红的颜色蹭给柯鸿雪。
“是啊,阿雪……”他轻声叹:“我爱了你好多年。”
柯鸿雪神情瞬间变化,被捕食者成了猎手,迫不及待地要将主动钻进笼子的猎物吞吃入腹,呼吸都变得急促。
沐景序轻轻拂过那些未干的画迹,吻贴在他唇边、颈侧、锁骨,“我后悔了阿雪。”
柯鸿雪一怔,尚还没反应过来,又一个轻咬落在喉结,并不太疼,却存在感明显。
沐景序咬够了退开,眸中闪过一丝暗光,彻底坐了下去,视线仍望着美玉上的那副画,神情竟似痴迷。
他轻声说:“我不要刻东西了,这么名贵的画纸,只能用一次……也太可惜。”
“阿雪,牙印淡了记得让我补。”
“等结束了也替我画一副。”
“我替你刻章……”
“你在我身上盖。”
沐景序断断续续地叮嘱,在喘息间隙,一字一句地说些险些要将他自己溺死的话,丝毫不怕勾得身下这人失去理智。
月光散落进窗棱的片刻,位置调换,沐景序压下柯鸿雪头颅,抬头与他交换一个湿-热的吻:“阿雪,你真的……好漂亮啊。”
十三岁时淞园初见;十八岁时军前别离;二十三岁书院重逢。
兜兜转转过了这么多年,三十岁的沐景序还是觉得,他的阿雪真的是这世上最最好看的人。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可是他的少年,一直在他身边。
-
李文和庆正十年又参加了一次科举,大抵是运气不好,也可能的确不是念书做官那块料,最后依旧没取得什么好名次。
倒也不是不能捐官,只是他家毕竟在京城做生意,又和柯鸿雪一直有往来,就算再迟钝,也隐约能嗅到些不同寻常的风气,不愿意这时候往官场上钻,索性回了家继承家业。
他年纪也不小了,父母给他讲了一门亲事,姑娘姓陈,闺名清秀。
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也门当户对,两家小孩幼时见过面,后来再见一眼便定了情。
李小公子在临渊学府找柯少爷坑的那些珠宝首饰,净挑好的偷偷摸摸送去了陈小姐家的后门。
请帖送到柯鸿雪手上的时候,已经是庆正十二年的夏天。
王夫人的学堂选好了址,柯鸿雪去看过几次,拨了些银子,引荐了江南地区几位大儒和先生,又另找了几位当家管理生意的夫人和王夫人见面相商,便功成身退隐居二线了。
学兄今日脱马甲了吗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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