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信我, 还是不信陛下会为你翻案呢?”
季飞绍摇头:“不重要了,明熙。”
“即便能翻案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他的声音平淡如水,却让明熙听了止不住地伤心。
“你走吧, ”季飞绍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既然选择了新生活,就别再来招惹我,滚吧。”
明熙哭得像个孩子,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扭转此人的执着,眼看时间也快到了,终究还是抽噎着离开了。
慕箴正在门口等着,见她哭得可怜,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将人搂在了怀里。
不停地给她擦着眼泪,低声哄着:“不伤心了。”
“我没办法让他放弃,我也没有那个资格,”明熙哭得停不下来,“阿箴,我真是没用,我想让身边的人都有个美好的结局,但我唯独救不了他。”
“陛下会杀了他吗?”
慕箴拍着她的背,他也不知道答案。
李怀序心善,况且文寿侯家的惨案,任谁听了也会心伤,看在这一层面上,也不会让季飞绍去死。
但若是季飞绍放不下心中的恨意,若是不杀了他,往后大政想来也难以平和。
他二人都清楚这般处境,所以左右踟蹰。
明熙这段时间留在了渔阳,同赵姝意睡一个房间。
季飞绍的事情总是压在她心头,白日帮药坊的人诊治这段时日受伤的百姓,夜里也睡不安稳。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憔悴了下去。
又是一个午夜,赵姝意在她身旁睡得正香。
她翻来覆去地,又怕吵着她休息,于是干脆又穿上衣服,想着出去转一转。
慕箴得到消息时,刚巧将汴京送来的文书读完,眼看天快亮了,便想着不休息了,和衣在桌前翻看着游记。
明熙近几日情绪不好,等事情解决之后,他想带她去风景秀丽的地方好好玩一玩,散散心。
怀生敲门进来:“暗卫来报,说是姑娘一个人往普觉寺的方向去了。”
慕箴皱了眉头,又看了眼天色:“这个时候?”
他匆匆穿戴好出门,去寻那个任性的姑娘。
明熙也说不好为什么要来这里。
卯时未到,普觉寺都还没开门,她便在门口踱步,本想着进去看一看的,但眼下这里关着,她便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她蹲在门口,十分可怜地靠在院门,想到自己将将重生时跟着祖母前来烧香,那时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慕箴。
她思绪散漫,许是睡眠不足,脑海中闪过了很多记忆,无一例外都是与慕箴在一起的画面。
细细想来,前世今生几十载,快乐的时光寥寥,不过也就是与慕箴在一起的须臾岁月。
她正发着愣,一道阴影投射下来,将她整个人笼住。
明熙抬头,望见方才自己一直在想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一如当年自己在普觉寺中迷路,骤然瞧见的那个身影。
慕箴有些无奈地垂着头,望着她笑:“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玩?”
自己当年瞧见这张精致面容,是什么反应来着?
好像是十分狼狈地抱着人哭了许久。
明熙怔怔回身,握着人递来的手站起身,这次没有哭,只是有些泄气地嘟囔:“睡不着,想着随便走走,不知怎的就跑到这儿来了。”
她回身望望紧锁着的寺门:“可惜还锁着门呢。”
月下的人儿更显得瘦弱,面色也因这段时日的劳累显得发白,古人常常说着灯下美人。
但明明在朦胧的月光之中,也更能勾勒出清冷脆弱的美。
又或许是因为月中的人是明熙,所以不论在哪里,她都永远是慕箴眼中最特殊的人。
他如何能容忍明熙露出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呢。
于是慕箴轻松一笑:“想进去岂不容易。”
说罢便勾着明熙的双腿,将人打横抱在怀里,脚下轻轻一掠,便已经站在了普觉寺的院墙之上。
明熙有些畏高,此刻正紧紧搂着他的脖颈,见状轻声道:“若是监院知道,该骂你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慕箴抱着人从墙上跳下,言语带笑,“至于现在,我只需要哄明熙开心就行了。”
夜晚中的普觉寺悄然无声,只有一些料峭的风声,二人顺着小路走,竟是走到了当初慕箴刻玉的偏僻小院。
明熙松开慕箴的手,往前跑了两步,站在某个地方不动,转身来说:“当年,我就是在这里重新遇见你的,还记得吗?”
如何能不记得。
那时慕箴刚刚服毒离京,靠着篆刻与玉石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晦暗无光的时刻。
那时他整日没了命地刻玉,薄薄的玉片上,诗词,图样,经文,他统统往上篆。
那时衍悟看中了他的手艺,总是拿成山的玉片来要他刻,他好拿出去卖钱。
他那时候也不在意,只觉得自己满腔的郁结和悲愤都有了去处,便日复一日地在这个僻静的小院里篆刻。
那个时候,慕箴的生活变得麻木单一,他的世界好似只剩下了刻玉这一件事。
睡醒便来普觉寺,等到浑身酸涩,月落西山时再离开,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糊弄着生活。
直到那日,在暑热的午后,他在院中碰见了那个亭亭玉立,许久未见的小姑娘。
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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