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上前两步,蹲跪下来把花放到了一丛丛白色花束之中。
“那天早上,”路祁言终于说了几个字,“他给我买的花就是这种。”
“我应该和他一起去的,都是我的错,我让他自己出门了。”
陈淮觉得路祁言的状态不太对劲,试着劝了一句:“这也不怪你,意外是没办法预测的,路哥你别太伤心……”
“我没有。”路祁言抬起手,轻轻把墓碑照片上落下的雨水抹去,指尖几不可察地在黑白照片里少年的脸颊上摩挲了一下。
他忍着身上的痛感站起身,站的很直:“没有……太伤心,这么多天,我连哭都没有哭过,你不用担心我。”
陈淮张了张嘴,无话可接。
葬礼很简短,一个上午过后,墓地便封锁了。
路祁言礼貌地送走了所有人,最后自己又折返回来,站在了原先的地方。
“舟舟,”他温声叫了一声,“什么时候回家?”
没有回答。
路祁言像是不在乎,过了一会儿忽然低落下来:“对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欢下雨天,今天的天气不好,你别生我气。”
似乎是为了应和这句话,一个小时后,雨势开始变小,到最后直接停了。
路祁言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在初霁的天色中显得格格不入,狼狈不堪。
他眼睫颤抖了几下,抬眸时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这几天,他几乎没阖过眼,也没有回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哭,然而从心脏到胃的那一块一直在隐隐作痛,有时甚至疼到他喘不过气。
比如现在。
路祁言的手缓缓攥紧,因为疼痛而出了冷汗,指骨关节处都用力到发白。
几分钟后,钻心的疼缓解几分。
路祁言眼睛一酸。
郁舟那时候……经历了什么?
从小郁舟就怕疼,磕到碰到一点都要来找他撒娇。
那被车撞到的时候,该有多痛啊。
路祁言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天会有这样的安排。
如果他们真的做错了事情,为什么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苦痛?
一条生命被带走的太轻易了,落在他身上却成了不可摆脱的万钧重山。
路祁言已经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了。
他一直围绕的那个世界崩塌了,他也就成了无所寄托的人。
除了墓碑旁边,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让他不陷入惊惶。
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愣了一阵后,路祁言抬起手,在满屏裂缝中勉强拼凑出了信息的内容。
是提醒他,一周后去往海岛的航班会起飞,请两位购票人不要忘记行程。
路祁言的手在颤抖,退了好几次才从信息页面退出来,接着就对上了屏保上他和郁舟的合照。
照片里的少年笑着,眼底亮盈盈的,一如既往的清俊漂亮。
心底忽然像被木楔狠狠砌了进去,疼到近乎窒息。
“郁舟。”路祁言叫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郁舟,你告诉我。”
他声音嘶哑:“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怎么才能再见到你一次?”
他依旧得不到回答,并且这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得到回答了。
深夜,路祁言终于回到了家。
桌子上的饭菜过了三天,已经坏掉了。
他麻木地走过去,把家里的垃圾扔掉,碗放进洗碗机。
做完这一切后,他打开了手机,点进了相册。
第181章 那些夏天(17)
路祁言坐在了沙发边缘,低着头,近乎自虐般将相册拉到了最上面,从头开始一张张看起。
小时候的照片只有几张,没翻几下就过渡到了郁舟的少年时代。
这些照片里,很多都是他悄悄记录的,看镜头的数量不到三分之一。
但也足够鲜活生动了。
路祁言翻过几张照片,看到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两年前,十六岁的郁舟。
路边的枫叶是金黄色,落下的堆积在一侧,郁舟跳进去踩,咯吱咯吱踩了几脚后回过头:“路哥,你快点过来啊。”
路祁言听见自己那时的回答:“这就来。”
画面晃了几下,很快镜头就追上了郁舟,接着手机被郁舟拿在了手中,拍摄从后置变成了前置。
郁舟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像小鸟梳羽毛一样理了下额发,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我还以为你在自拍呢,结果在拍我啊,好看吧?”
还没等路祁言回答,郁舟就自己回答:“真好看,别删了。”
路祁言在一旁轻笑出声:“我什么时候删过你照片?”
视频在这儿结束。
屏幕光亮逐渐暗了下去,路祁言在黑暗中垂了垂酸涩的眼,又一次划动相册,翻到了后面的照片。
有几张是在雨天,还有几张是在回家路上。
又一个视频,是郁舟在喂路边的猫。
少年的手白皙修长,认认真真把便利店里买的火腿肠掰成小碎块,送到流浪猫嘴边。
那猫胆小,不敢吃,哄了好一阵才过来。
郁舟好不容易等到猫凑过来吃了,惊喜无比,连忙招呼路祁言过来拍。
“他好乖啊,”郁舟看着小猫吃火腿肠,趁机揉了揉猫猫头,“等我以后有条件了,一定要养一只。”
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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