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看向门旁淌着水的油伞,“雨太密了,我那又湿又潮,还很冷。”
“睡这儿吧。”我的床很大,正好宽心歇息。
“没人教我,是真的没人教我,我不知道。”我点头。
别人知道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去找自己去学,不知道身上疼可以吃药治,一直觉得不读书没本事才是天经地义,我就该这样了,不知道省府考试,什么都不知道。
“原先玲珑阁旁边那条街,开了一间汤包馆子,固价,交钱随便拿,特别香,一整条街都是他家肉汤浇出来的,我想带回去跟妹妹一块吃,也想给你送过去,我喜欢吃的,你应该也喜欢。结果弄多了,一个碗里放不下,点名让我过去,拿油纸另外包上,别人都看我。”
真不知道,真知道就不拿那么多了,做熟之后碗都满了,放不开,又不好意思说不是一个人吃的,硬着头皮跟人家贫嘴。总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这样,很小气很寒酸。
她抱住我,掌心抚上我的背,“不说这个。”
深知此身凡间一粒尘,日子过得不太好,即便在旁人眼里窘迫又吃力,我尽力了,她是第一个让我不那么在意这些的人。我没有理会她,继续往下说,“我很愚钝吗?恐怕不是。上对下向来白刃见血,我不怕你,也不怨恨你,你很好,能遇见你是我积了福泽。”
莫名觉得人与人最亲密的时候就是梳发。低头就能看到她的头发,她的肩背,她的腰臀,身侧那个被迫错开的扣子。照常系好衣裳衣领会很紧,我不在意这一寸几分的偏差,她不行,喘气都勒,又要端庄,不好太过松松垮垮。
我家看不见水,没有海,没有湖,只有地里用大石头拦住的浇地渠子、黑乎乎的水沟和干涸的细流,一滩死水里漂着的叶子吸饱了便一沉到底,不知积攒了多少年,涟漪都没有。
今天江依站在桥上,按住拱桥上的小狮子骗我要往下跳,哪怕阴天下雨,处处都不好看,可我瞧见了,好景就在眼前,像桃花瓣。
怎么这么漂亮的。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世上人多,想出头就不易,能载入史册名垂千古的要是圣人了。一万个人里也出不来一个圣人,我不是圣人,没有子嗣,谁为我著书立说,世间种种,至多只有一人记得我。”我追着问,“你猜这人是谁?”
江依被我逼着躺在床上,一点一点向后退,眼睛失了焦,盯着我的嘴唇从左望到右,就是不看我,嘴上带着浅浅笑意,露出一点牙齿。
我扶住她的身体,“本来是想跟你说,我做了个梦。”
她的眼睛眨了两下,“什么梦?”
我拽过她的手,“那天,就那天,不知道你醉成什么样,也许不记得了,你压住我,伸进去摸我的腰。”
“这些话不是临时起意,想了又想,实在是。”
梦里她的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嘴唇一如这般甜润,情热毁天灭地。
江依的眼睛湿润着,她连头发都没擦好,眉毛还带着水,已经入了夜,为什么要点染唇脂呢。
我凑上去,妄图匀一些下来。
“诶?”她稍稍抬开下巴,又往后退了几寸,只是为了避开我,“谁是狐狸狗啊?”
“我。”我按住她的唇珠,蹭了抹胭脂下来。
江依张开嘴,舌尖蹭蹭我的手,“敢不敢这么摸我。”
怎么不敢。
等到真的亲手解开了她腰侧的扣子,我想亲她,又刻意报复,指尖顶上我胸前的骨头,用力往前推,“你,你这么着急?”
没有,绝没有非分之想,只想离她近一点。
一声重响落地,循声看去,风把窗户顶开了,地方图志被一把掀翻在地,书页哗哗翻起来。
江依神色清明地盯着地上的狼藉,缓缓转过脸。
“不要你的明明了?”声音太低,耳朵听见了也要在脑中复验几遍才能听懂,见我愣住,江依若无其事,环上来亲吻。她的嘴唇很润,抬眸时眼波流转,先是叹气,又摇摇头,只道无妨。
怎么无妨,世上有些东西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了。这个可不能糊弄,要算得格外清楚。
“不是‘明明’,两个扬声调,‘明明’。”
“谁管她到底叫什么!”
“那你重说。”
她面色一冷,恼怒地皱起眉头,“凭什么?”
“凭月。”我盯着她的眼睛,指尖挑起,绕过她一缕头发,“你许过我一个心愿,从你这要求什么都行。说话算话吗?”
江依眼神躲闪,“手拿开。”
我不顾她的阻拦,“想跟你要一个人。”
她推开我的肩膀,“起来,捡书。”
她下了床,膝盖着地,书中夹带的大地图和简画散了一地,我过去帮她。
力所不能及的,我不能要求她,那别的呢,别的也不成吗?
江依还是不肯松口,“如今年轻,大可以说自己不要将就,三年五年之后呢?算了。”
我站在窗前,她伸手过来虚揽住我的腰,耳朵贴在我胸口,“算了,你说,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那我们回床上说,这凉。”
她搂着我,相互抱着躺在床上,“记不记得如清姐姐的字,那个杨柳堆烟的本名。”
江依手一撒,转开脸将我推开,“我们在床上,不提她行不行啊?”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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