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玟面上浮现出自责:“邮驿所需马匹只要中等水平耐力好些即可可大厩令偏偏调过来百匹上等战马
等我发现时已经晚了平白多欠了他一份人情不说还拒不得他让我为您所送之礼。”
韩盈同样拧起眉头。
马这种使用频率极高的牲畜价格还算恒定主要看体型年龄耐力服从度几个标准劣马老马不用多说普通的马匹价值能在四五千钱体型更大耐力更强的可以做驿马的就要再贵个两千左右但战马的价格能在驿马上直接翻个一倍年轻正当龄还有一些战场经验的战马价值甚至在两万钱。
毕竟驿马的要求只是正常奔跑而战马则需要克服生物本能在人驱使下发起‘死亡冲撞’这一点能淘汰大量的马匹价值高也能理解而这么一换从价值上来说的的确确让宁玟‘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可问题是——
无论是宁玟还是尚院署都不需要这个人情!
邮驿又不是去打仗比起来战马还不如跑得更快的普通驿马更有用此人这么做到底想干吗?
韩盈隐约有了些许不好的猜测她开口问道:“送的什么礼物?”
宁玟没有开口而是上前将手中的盒子放下打开让韩盈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枚价值不菲的玉带勾。
通体温白雕纹古朴就那么静静地躺在盒中。
明白这玩意儿还有什么含义的韩盈瞬间开始在心里骂起来脏话。
第437章 弹劾少府
汉时的衣服又不像后世有拉链和扣子,想固定住,主要靠绳子捆绑,所以腰带就变得很重要,而有钱有闲的权贵自然会在这上面研究很多花样,玉带钩便是其中一种。
从功能性上来说,它和后世腰带的针扣效果差不多,主要是起扣拢腰带的作用,同时还有极强的装饰性。
不过,由于拿掉玉带钩腰带会松开,衣衫也会散乱的情况,玉带钩又多了几分私密性,一个男人送女人这种东西……基本上就是想传情,或者说是想自荐枕席了。
这对韩盈来说,无疑是个头疼的麻烦。
毕竟她在这方面的心思没有那么重,而且此人的心思,隔着宁玟的传话,也很难分辨是好是坏。
坏的,就像宁玟说的那样,大厩令在尚院署不需要的情况下,违反职责调过来她们不需要的战马,看起来对待此事有恶意逼迫的意图,那求欢的行为,也更偏向于一掷千金求‘美人’一乐,也就是满足自己睡到一个二千石女官,大将军也睡过的女人的心理。
但是吧,这是宁玟的说法,必然会带上她的主观揣测,在不需要,却被迫以这种情况,欠了对方一个人情的结果下,她肯定不会对对方说些什么好话,可若是去除她的说法,只以大厩令的行动看,他个人很有可能会认为这是一次诚意十足的讨好。
毕竟在如今的认知中,用度超标是自身权势,实力的最好体现,各官署在这方面都有十足的经验与作风,比如少府有部分官吏出门的车驾,也是用的战马,而且还是同色且外形极为相似的战马,光禄勋那边令级别的官吏就可以用瓷杯,大司农手下办点什么事儿,从府库中拿钱的时候,都拿的是品质较好的足钱……
在大家都不是那么遵守规则的情况下,大厩令特地送过来的战马,就非常显面子了。
也就是尚院署官吏在韩盈的影响下,作风比较清廉,从思维上觉着这么做过于浪费,没有必要,更不想承他的示好,所以才会觉着自己‘欠了个人情’,得还了之后才能扯平。
“把此物退回去吧。”
不管态度如何,韩盈终究是没有这方面的兴致,反正只是个大厩令,拒绝就是了,只要没拒绝出来仇,那就没事,倒是这‘人情’……
“既然人情已经欠了,倒不如再麻烦他一回,把战马也退回去,就跟他说,这马跑得不够快,请他换跑得快些,耐力也够的驿马来。”
在‘驿马’上,韩盈加重了声音。
想在丞相府内办事,最需要做的永远不是事,而是搞好人际关系,所以欠人人情也没什么,毕竟欠了人情才能还,还了,就是有来有往,也就开始有私交,下次再有需要,就能说上话了。
手段不错的宁玟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反感大厩令,是对方的需求涉及了最顶头的韩盈,外人不清楚也就罢了,她作为属下难道还不清楚韩盈在这方面的态度?这也太坑她了!
现在韩盈给了明确的拒绝,宁玟心下就放松多了,她点点头,应道:
“明白,属下定会处理好此事。”
韩盈微微颔首:“嗯,去忙吧。”
宁玟告退,转身离去,留下韩盈伸手按了按有些发跳的太阳穴。
大厩令职位不高,拒绝起来也容易,但这件事儿也的确出现了一个不好的苗头,官吏之中,有不少觊觎她的存在,而他们现在已经开始付诸了行动。
不一定出大事,但肯定会带来不少麻烦,就像大厩令这次的示好,倘若他没有这个心思,那就是简单地调取用些马匹,根本不需要再搭时间,搭人情去处理。
那这种事情,如何不让人心烦呢?
其实,这也不是韩盈和卫青有过关系后,他们才意识到能和她交往的,以前她在地方的时候也有不少狂蜂浪蝶,只是那时她几乎处于绝对的高位,拒绝起来容易,意识到她不喜欢后,这种示好便逐渐消失,但那时想给她介绍婚事的,也是一抓一大把。
没办法,年轻和未婚加一起,无论从颜色还是利益上,都代表着接近她稳赚不亏,那必然会源源不断地吸引人来,长安城还没有出现,纯粹是她来的时间尚短,卫青之事只是催发,她据理力争得规矩也算是自己坑自己一把,但就算没有这两者,时间久了,迟早也会出现这种事。
这种事情现在肯定会比较多,等她成了婚,生育以及年龄加大,不似年轻时那么好颜色,示好自然会逐渐减少,直至消失。
就是现在肯定会麻烦些,不过,她现在也算是身居高位,而与她同级,也就是二千石以上者年龄都不小,基本上都是三十五岁往上走,应该不会有卫青说的那样,有身份更高的人产生了这方面的心思吧?
回想起前两日和桑弘羊关于他对于自己和卫青的看法,韩盈隐隐约约感觉到几分不妙。
这份感觉并没有错误,因为的确有个职位不低的人,从很早开始就对她有兴趣。
丞相司直,夏苍。
这是一个比二千石的职位,也就是俸禄高于一千五百石以上,但又达不到两千石,当然,权力的重要性并不只由俸禄体现,更靠职位负责的具体事务,以及代表着谁,就像御史不过六百石,可千石的高官看到他们仍旧打怵,桑弘羊现在还是侍中,但他在司农署盐铁方面的权力就是极大。
丞相司直夏苍显然也是如此,他的职责是协助丞相监察百官,同时还有着监察丞相的作用,皇帝设立它的目的,明显是为了限制丞相的权力,这使得夏苍觉着自己颇受陛下信任——不这样,他也没有那个胆气去打上司的小报告啊。
只不过,皇帝的信任,显然给了夏苍不该有的底气,他觉着自己也是位高权重的存在不说,还看上了韩盈。
这显然不是什么爱情,只不过是见色起意与征服欲在作祟,在家中妻子年老色衰,娇艳的妾室也无法满足的时候,他的目光逐渐放在了韩盈的身上。
征服强大的女人,如同征服烈马,能带来无与伦比的精神刺激与愉悦,只是之前的夏苍有这个心思,但不太敢付诸行动,可卫青之事说明她对此事没那么看重,只要年岁差距不大,才能英武和她心意,那就能成好事嘛!
所以,哪怕年过三十,夏苍仍如后世男人自夸‘男人三十一枝花’的心态般,觉着自己依旧充满魅力才华,能够去‘征服’韩盈,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自认,在他没有说,也看似没有想的地方,还有两条现状促使他付诸了行动。
皇帝提拔了高瑾,以及皇子寿宴上大出风头的申卜,至今为止,仍被皇帝置之不理,前些日子已经直接遣出宫去了。
按照夏苍过往的认知推断,这分明是陛下不满,乃至厌弃韩盈的姿态啊。
当然,后者肯定是有点儿严重了,但肯定不会像过往那么袒护,再加上卫青并没有联系,以及韩盈吵出来的仅罚薪一年等诸多原因,夏苍的确开始了‘追求’韩盈的行为——私底下的。
但很可惜,韩盈没给他这个面子。
让下属转送送礼物,韩盈没收,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朝会后找机会碰面聊天,对方除了正事外,一点儿都不与他多说,直接就走了。
缠绵悱恻的情书送至,对方不感其情回了一首拒书不说,从其字迹、措辞来看,还不是她亲手所写,似乎为那未过门的赘婿代笔!
这可真是让人呕血。
三番五次被拒,夏苍自然装不下深情,一发狠,找机会查了尚院署的错处,想逼韩盈亲自来见他。
消息送到韩盈面前时,她一点没觉着意外,更没有因此事大动干戈。
毕竟夏苍纠缠的时间太久,韩盈早就清楚对方是什么货色,又是出于什么态度才这么干,那在她多次拒绝的情况下,恼羞成怒,借助自身的职权直接开始逼迫,一点儿也不足为奇。
事情很恶心,手段也很令人恶心,但面对她的韩盈却并没有因此犯愁和愤恨,而是像是在看惹人发笑的跳梁小丑。
能有这样的心态,自然是因为夏苍的每一步动作,都在她的预料之内,而她也都有办法应对。
这很有意思,韩盈以前一直觉着出现这样的事情很难处理,可当它真出现了,却根本算不上什么。
细想起来,这有点像被拴着的小象,前世韩盈见到太多无法处理此事的姑娘,她又是刚工作的新人,手段能力尽皆不足,觉着自己也应对不了,潜意识里才产生畏惧心理,而今世又一直处于高位,没有‘练手’的机会,以至于这种错觉延续到了今日。
但实际上,一路走来,她经历的吃拿卡要手段比这难对付多了,可照样一个一个对付过来,而与他们相比,今日遭遇夏苍的这点威胁,根本排不上号。
不知不觉间,原来自己已经强大到这样的地步了啊……
强大带来的从容,让韩盈根本不必为夏苍生气,甚至都没考虑要去见他,而是让属下委婉地拖延了一下见面的时间,而后将注意力放在了弹劾少府身上。
终究是皇帝的陵墓,那些人以次充好的行径都极为小心,毕竟查出来,是要掉脑袋,甚至还要搭上三族性命的。
而手段如此隐蔽,韩盈还能查到,能力就有些逆天了,皇帝可能不介意,不知晓的同僚肯定又要乱猜。
就像核武器的威慑需要大家知道核武器威力多大一样,韩盈也需要让外人看懂她的动作与实力(同时把桑弘羊这个底牌摘出去),这样才会忌惮她的实力,所以韩盈不得不迂回一下,请线人搞了点动作,让施工现场出点事故,同时在另一条线上顺藤摸瓜,找到了皇室物品的买家和卖家。
物证备齐,张帅可以动手,韩盈挑了个好时候,大朝会,也就是夏苍在的时候,杀猴给鸡看。
这天天气不错,春日转向夏日的温暖,配合艳阳高照,舒适的让人想要打瞌睡。
夏苍站在丞相身后,想着韩盈总算是低头,心里不由得极为得意,听闻陵墓出事,紧急给属下擦屁股的少府正烦闷不已,大好的天气,他的眼皮却克制不住地跳动,像是极为不祥的征兆。
不,他瞒得很好,肯定不会出事!
可越不想到来的事物,往往越会突然出现在个人的面前,冥冥之中,少府下意识看向了自己这段时间得罪最多的韩盈,对方如过往那般平和,在发觉他的目光后,还扭过来头直视他,唇边慢慢勾起来一个微笑,仿佛……两个人有多和睦似的。
这怎么可能呢?
所以这笑……
刹那间,少府心中警铃大作,可现在才意识到,实在是太晚了。
在大司空说完今日的公务,皇帝允诺过后,韩盈站起来行礼:
“陛下,臣弹劾庞少府纵容属下倒卖宫内器皿,更在陛下陵墓修建之时,以次充好,现以致使部分陵墓倒塌,庞少府不仅不查,还包庇其罪!
轰——!
此话一出,少府的耳边瞬间响起了嗡鸣,甚至眼前也开始一阵阵发黑。
他知道,自己完了。
旁听的众列卿中,知情的尚且还能稳住,不知情的,则已经开始倒吸冷气,而于丞相身后志得意满的夏苍,更是一脸惊愕地看向了韩盈。
工程这种事情,基本上都有油水可捞,尤其是帝王陵墓修建这种大工程,韩盈慢慢查,能找到把柄不稀奇,但少府的把柄就很不正常了,因为这主要是丞相主持监督,太常宗正设计(并参与一部分建设),将作大匠和其属下主要实施的事情。
大多数情况下,皇帝陵墓修建不怎么需要少府参与,只有出现后勤资备不足,人手缺乏,又或者其他情况的时候,才会需要延尉,左右中侯,少府,京都地方官参与。
这几年,国库收入增长,陛下继续扩大陵墓范围,各方人手不足,少量启用了一些少府的人员,但这部分人并不多,也就是说,韩盈是从极少的夹缝中,找到了少府属下贪污的证据。
这怎么可能啊!
她一个地方上的官吏,才来长安多久?怎么会有这么深厚的关系?她究竟是怎么查到的?查了多久?她——
她会不会已经开始收集他的罪证?
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的夏苍后背一阵阵发凉,他明白,自己就是在以权力逼人,这分明是在结仇,既然如此,对方又为何不能同样反报复回来?
这可是两千石的列卿!自己怎么脑袋抽到这等地步,竟敢去得罪她,觉得她会忍气吞声呢?!
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夏苍身体瞬间紧绷到了极致,身上不知何时发起冷汗,这汗水被过往舒适的棉亵衣吸去,贴在身上,黏腻难受得让人想要立刻逃离这里。
可他不能走,他只能留在这里,僵硬地看着韩盈在弹劾完后,投过来的冰冷一瞥。
学医救不了大汉(基建) 第4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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