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好奇:“你不能算他在哪儿?”
君不书摇摇头:“他命格过于奇异,我用灵霄宗内他留下的东西试过,看不清。”
月鸣拍拍他的肩:“迟早能拿回来。”
来接替他们的人很快到了,换了班,他们直接乘坐飞舟,大幅缩短了路途要耗费的时间,抵达曜日宗。
他们一行人打了此番最凶险的架,可算能好好养伤,在安全的地方休息了,曜日宗给众人安排住处也很尽心。
渡厄宗三人的住处安排得很近,在给莫知安顿好屋子后,萧墨对曜日宗的领路弟子道:“我跟他只要一间房就好。”
弟子发现萧墨刚来后就在打量附近,这周围屋舍确实少,但房间布置和风景都是一等一的,用于招待贵客,他们怎么可能怠慢渡厄宗的人呢?
弟子生怕萧墨误会由于最近来的人太多他们曜日宗拿不出足够的房间,忙道:“道友,我们屋舍充足,你大可放心。”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墨笑笑,“我跟他是道侣,一间就够了。”
弟子恍然大悟,替他俩推开门:“原来如此,那二位请。”
他想了想,周全又贴心地补充:“屋舍内卧榻都很宽敞,道友放心。”
……咳,倒也不必专门划此重点,您不说,还没关心这点呢。
第111章
曜日宗用来招待贵客的房间自然不会差, 桌上摆着上好的器具,光洁如镜, 屏风上绘着山水,窗棂雕花精致,同样雕琢精致的还有屋中的……床。
如曜日宗弟子所说,果然很宽敞,五六个人在上面打滚都肯定不成问题,就因为他多提了一句,以至于两人视线落上去时, 难免比扫视其他地方停留得更久。
萧墨和楚惊澜不约而同一顿,而后两人微微转过脸,目光碰到一块儿。
只是轻轻一碰, 目光却如有形般交织,萧墨莫名轻笑出声, 楚惊澜眸子也化开了雪,晴方正好。
两人逐渐靠近, 没了目光,但碰上了对方的唇。
在外亲吻,是为了彰显关系,给楚惊澜安心,亲得大方利索, 并不深入,而只剩两人的时候,吻就变得缠绵悱恻起来, 气息暖融融交织, 浅啄深尝, 攻城略地。
直到把对方染上自己的温度, 才肯罢休。
楚惊澜将萧墨吻倒在榻间,萧墨眼角绯红,眸光潋滟,楚惊澜吻过他眼角,拉过被褥,将萧墨裹好。
萧墨扒下点儿被子,把下巴露出来,抬眸看向楚惊澜。
“你累了,”楚惊澜抚摸过他脸颊,“睡吧。”
使用神识上的术法,最消耗精神力,这种时候,适当的睡眠或许比入定修行更有效。
萧墨捏了捏他的手:“嗯,那我睡会儿。”
他确实又累又困,楚惊澜任由他捏着手,不一会儿,萧墨便睡熟了,呼吸平稳。
楚惊澜搭着萧墨的手指,半晌没舍得松开,好一会儿后,才轻轻放开手,不过又操控着金链拉长,另一端绕在了自己手腕上。
他俩结了红鸾印,彼此的法器都能共享,待金链圈在自己手腕上后,楚惊澜这才去床铺对面的矮榻上打坐,正好可以完成今日神识上的修炼。
萧墨睡得轻松又舒服,但在短暂的酣睡无梦后,他眼前出现了画面,正是楚惊澜识海里的情形。
梦?
但又不太像。
萧墨从边缘处慢慢抬步朝湖边走,而几步路的时间,让他明白了这的确不是梦,而是在睡眠中,自己一缕神识无意识来到了楚惊澜的识海。
萧墨走到水潭边,惊喜地发现比起自己上次到来,死寂一片的地方有了新的变化。
那朵半焦的红莲舒展了一点新鲜柔软的花瓣,一点点蔓过焦枯的部分,大有要完全复苏的意思,还不止,萧墨朝潭边望去,那成片枯萎低垂的幽夜昙中,有一朵微微昂起了头,在漆黑的末端边缘,出现了一点银蓝的色泽。
因为枯黑之中只有这一点色彩,所以格外显眼。
萧墨欣喜地走到那朵幽夜昙旁边,蹲下来仔细观摩,虽然很浅,但的确是有了生机,不再全然死气沉沉。
说明楚惊澜神识确实是在好转,并且速度还不错。
楚惊澜自己以往的修行,只能压制,并不算治疗,神识的修复,只要用对方法,并且起效,那么就能事半功倍一日千里,以很快的速度恢复好。
萧墨扬起嘴角,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去碰了碰那朵幽夜昙。
他满心柔软,然而就在他碰到幽夜昙的瞬间,萧墨眼前忽的一花,顷刻间他便从枯萎的花丛脱离,来到了个陌生地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萧墨心里一惊,立刻警惕,浑身戒备,然而等他四下瞧过,萧墨却又愣住了。
——这里不是什么陌生地方,分明是下界楚家。
楚家宅邸的门匾高悬,很长一段时间,这座大门常在噩梦中出现,如不可逾越的庞然大物,又像巨兽的深渊之口,是两人无法逾越的障碍。
但是两人必须推倒的仇敌。
奇异的是,如今再看,却并不觉得楚家大门有多高大。
怎么会在楚家?
萧墨正思忖着,却听到楚家内吵闹不休,一群人从里面冲了出来,萧墨躲闪不及,心惊不妙,要撞上了!
但下一刻,并没有人被撞开,那些人穿过了萧墨的身体,也没有任何人将视线聚焦到他身上。
萧墨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试探着朝旁边的人伸手,结果什么也没抓住。
很像他身为心魔灵体的时候,外人看不见摸不着。
跑出来的人都身着侍从衣服,是楚家仆从,他们面色惊慌,明显是在逃命,这不是萧墨记忆中发生过的事,萧墨看着他们神色,想到什么,微微睁大了眼。
楚家家大业大,仆从自然不少,往外逃的人有很多,萧墨逆着人群往里走,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很快,他碰上了个与其余仆从不同,穿着锦衣华服拼命往外跑的人。
那张脸对他来说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此人面部表情过于扭曲,已经改变了五官走向,谁看了都得一愣;熟悉是因为他是楚惊澜的仇人之一,楚家少主,楚郁生。
楚惊澜的仇人,萧墨深刻记得他们的脸。
楚郁生带着小厮,眼看就要跨出大门,他瞪圆的眼珠子露出喜色,但下一刻,剑气从他背后穿胸而过,楚郁生和他两个护卫同时倒地,尸体依然往前扑,摔出了楚家大门。
街道上惊叫声此起彼伏,路人都远远躲开了,没人敢来一探究竟。
剑气造成的伤口凝出了霜雪,萧墨再熟悉不过。
他匆忙跑进楚家大院里,在楚郁生死后,家主夫人趴在地上失声尖叫:“郁生,我的孩儿啊——!”
楚家家主捂着伤口,跪倒在地,已然说不出话,家主夫人叫声嘶厉,儿子的死已经让她的恐惧当然无存,全剩愤恨,竟然有了勇气扑向楚惊澜:“还我儿命来,我们究竟哪里对不起你——”
她话音未落,楚惊澜一剑斩过她和家主脖颈,送两人双双上路。
等人死了,楚惊澜才提着剑,对尸体道:“十一岁时那碗掺毒的粥,我知道是你们送的。”
……楚惊澜,真的是楚惊澜,萧墨站在院子边缘,愣愣地看向这个楚惊澜。
修为不过分神初期,来了下界后被压制成了元婴巅峰,眼神却已经死寂,他衣摆渗透了血,全是楚家人的血,每走一步,都会在身后拉出长长的血痕。
院子中已经躺了一地的尸体,楚家嫡系、死士和恶仆,还剩一个缩在墙角惊恐地连叫也叫不出,逃也没力气逃的楚十,和还有最后一口气的大长老。
楚惊澜的剑尖擦过地面,割开了地上的血河,冰霜沿着他走的地方一路冻结而上,最后,他停在了大长老面前。
大长老闭上了眼,沙哑地挤出几个字:“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楚家没料到我的修炼天赋,因此对宛玉不好,早知如此,是该早些对他们母子好,让楚惊澜对楚家死心塌地,不必以威胁的手段强留他,还是干脆把他杀了,没这个人就好?
楚惊澜并不想知道答案,因为这些人从来只为自己,哪怕后悔,也绝不是愧疚忏悔。
他只知道自己娘亲没了,他们都是仇敌。
最后一剑落下,大长老死去,仇人尽数身亡。
楚惊澜抬步朝前走,楚十被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抖若筛糠,眼看楚惊澜一步步走近,绝望之下竟噗通朝楚惊澜跪下,拼命磕头。
“惊澜哥,饶我一命,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求求你,求求你!”
他磕得砰砰作响,却仍然发现楚惊澜的脚步越走越近,就在他绝望之余,那双腿竟然越过了他,继续往前走去。
楚十声音和动作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半晌没敢抬头,但他实在忍不住确认自己情况,到底还是强撑着抬起头来。
只看到了楚惊澜离楚家远去的背影。
楚惊澜无视了他,就这么离开了。
楚家灭门一案,嫡系中只剩楚十一个活口。
萧墨抬脚追了上去,他看着楚惊澜在血色中的身影,心痛得无以复加,楚惊澜也不给自己施个清洁术,就任由血痕这么在身后拖得老长,直到血渍干涸,灰尘泥土将痕迹掩去。
萧墨已经追上了他,还没开口说话,楚惊澜突然抬剑,径直对准了萧墨。
萧墨一愣。
楚惊澜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开口的声音淬满了血与冰:“你是谁?”
他竟能看见我?
但萧墨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方才虽被楚惊澜复仇的场景摄去心神,但作为精通神识修行的人,萧墨已经发现,这不仅是楚惊澜的记忆,还是他碎在识海里的神识碎片。
萧墨触碰幽夜昙,竟是无意间来到了楚惊澜的识海深处。
难怪楚惊澜神识状态那么糟糕,这些碎片埋葬在深处,如同压在坟墓里,不得消解,无法回归,得把这些碎片打捞起来,一点点补好。
楚惊澜本尊恢复了前几世的记忆,那么他自然认得萧墨的脸,萧墨不确定自己此刻在楚惊澜眼中是什么模样,以至于让楚惊澜开口发问。
如果他立刻就说自己就是萧墨,会不会反而刺激到这缕神识,造成更大损伤?
分神初期,也就意味着,这缕神识的认知中,萧墨与他分开的时间还不是太长。
萧墨张了张嘴:“我……”
“他们都看不见你。”楚惊澜提着剑,“上界下来的修士?但你没有阻止我杀人。”
“我情况有些特殊,”萧墨顺着他的话,没说是或不是,“我在外听了一阵,你与他们有血海深仇,自然不是我该插手的事。”
“我不会对你造成威胁。”萧墨为了证实自己话语的可信度,抬手摸了摸身边的东西,让楚惊澜看,他的手直接穿过物品,根本碰不到。
楚惊澜看到他穿过物品,不知想到什么,死寂的眸子竟是一颤,连提剑的手都抖了抖。
而后他审视地打量过萧墨,缓缓收起了自己的剑,一言不发,继续朝外走。
萧墨就跟着他一起走。
这条路萧墨知道,是去往城外宛玉墓地的路。
第1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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