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城见过这张脸。
    在红绿灯马路上，她顶着张报纸冲进暴雨天，海藻般的黑发被雨淋得湿漉漉，露出雪白的脸颊，像是扎根淤泥生长的花朵，纯洁动人。
    洛施特学院的学生都是遵循上个世纪的贵族教学，当然顾锦城这个年龄也不清楚这群孩子怎么回事，这群乖孩子过年时装模作样地喊他声叔叔，收了钱后人影都见不着一个。
    她并不像他误以为的莬丝花般柔弱。
    顾锦城声音低沉，如拨动一段琴声：“需要报警么？”
    晏夏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开口拒绝：“不用了。”
    她还推着一辆等待维修的自行车，过会门店关门，只能等到第二天维修了。
    晏夏此时推着自行车，慢腾腾地往前挪动。那自行车的轮胎在路上泄气了，沉重地碾压着石板，有些缝隙卡住，又不好推，她推得缓慢，跟蜗牛一样。
    她两叁步，叁四步地挪。
    半天了，一个圈都没走出去。
    “小姐，我们先生让你上车，可以顺路送你回去。”小李毕恭毕敬地上前，他雪白的手套轻轻地放在轮胎上，擦上一点油墨。
    车窗已经摇下去，晏夏抬起头，看见那漆黑的玻璃窗下藏着一双沉沉的眼眸，顾锦城正透过车那在看她。
    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她立马答应：“谢谢了。”
    自行车放在后备箱后，她就上了车。
    不知为何公子哥都爱开迈巴赫，晏夏前世也买了一辆，但是没其他车好开，随手就闲置了好几年。
    顾锦城的迈巴赫是黑色，她的是蓝色。
    坐进来后，整个空间都像是缩小了一部分。
    车内整洁，真皮用料光滑如雪貂，有淡淡的香氛味。
    顾锦城没坐副驾驶，反而坐在后座，他靠着车窗，闭目养神，膝盖上放着一本厚重的书，英文封面。
    其实除了沉初淮和季明川，还有家里那个吸血鬼，和晏夏同龄人的也就面前这位舅舅。顾锦城没什么问题，衣品一流，相貌一流，唯一不好就是气质太像她前任。
    那是位居高位的掌权者独有的矜贵。
    晏夏也属于掌权者，可她蔑视规则。
    这本书写尽阶级差距，上位者为下位者低头。四个男主都是上位者，女主是底层人，从玩物翻身变珍宝。顾锦城前期把女主当成金丝雀，后来追妻火葬场加上强制爱，才把女主追回来，陷入爱河后不可自拔。
    前期的女主被他们轻蔑，因为是住在贫民窟，可以随手掐死，漠视的可怜虫。
    后期的女主被他们视若珍宝，变得高贵起来，只是因为被他们所爱。
    一个人的价值是用其他人的爱来衡量的。
    她瞥眼打量顾锦城，心想这人的爱在四个男主中谁更沉，更重？
    可能因为晏夏注视太久，顾锦城感受到了这份不知意图的打量。睁开眼的瞬间，就与她对视上——少女的瞳孔冰凉透底，像浸入海底的玻璃珠子，没有一点温度。
    她看向他，就像穿过灵魂，赤裸又通透。
    那不像一个十七八岁女孩的目光。
    顾锦城淡淡地问：“你在看什么？”
    晏夏随口找个借口糊弄，侧过头去，“外面风景不错。”
    这一听就是瞎说，顾锦城没再追问，两人又陷入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男人的声音沉沉地响起：“附近有一家维修店七点前关门，一并送去那。”
    两叁眼便能看出女孩的家境，便宜的白鞋擦得干干净净，鞋带洗得将近发蓝，纤细，曲线优美的小腿被腿袜包裹，布料劣质，便宜。
    手腕，脖颈都没有首饰。
    她美丽，清贫。
    一看就会在学校受到欺凌，所以自行车坏掉了。
    晏夏哪里知道他心中的弯弯绕绕，接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