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沈映宵话音出口, 顿了顿,“罢了,之后再说。我先送你回去。”
凌尘却摇了摇头, 没忘记远处还有一个被蛛丝缠着的倒霉徒弟:“井底浊气太重, 先带上他离开这。”
“……”沈映宵差点把师弟忘了, 听到这话又走回去,摘掉梅文鹤身上干枯的蛛丝, 拎着他和凌尘一起出了井。
毁了阵眼,镜中世界不攻自破。三人重新来到井口时, 外面已经是正常的世界。
只是那座整洁的金盆洗手城不见了, 像是两相重叠:远处的房屋眼看着变得破败下去, 整座城灰蒙蒙一片, 弥漫着一股浊臭。
沈映宵担心这里的变故惊动了幕后之人, 匆忙想把凌尘往回赶。他先找了间空屋把梅文鹤放进去,布下防御的阵法,然后转向凌尘:“该走了。”
……
将人送回后院, 探了探凌尘体内的状况,沈映宵又回了外界。
刚落地便是一怔。
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他布下的阵法居然破了——梅文鹤依旧晕在原地, 倒是他那只仙鹤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人大的体型, 正叼起人,悄悄要走。
沈映宵从药雾中现身,一把拽住它:“好好一只鹤,怎么还偷人呢?”
那只大鸟被他抓着翅膀,扭头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再强行跑路,只是转了个身停在原地,隐隐将他和梅文鹤隔开。
沈映宵没想到居然连一只鸟都能破了他的阵法。不过反过来说,这仙鹤倒也十分靠谱,沈映宵问它:“你能联系上医仙谷那些人?”
仙鹤轻轻点了一下头。
沈映宵想到这里的确离那座城不远,而如今梅文鹤突然失踪,他的那些医仙谷同们应该正在附近找人,很快便能接应上。于是他松了手:“去吧,别再乱跑。”
仙鹤振了振翅膀,理顺自己被抓乱的羽毛,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带上人,飞身离开。
等他们走了,沈映宵正要往另一边去,转头却忽然踢到一只储物袋,像是刚才从梅文鹤身上掉下来的。
沈映宵一怔,俯身捡了起来,转头却发现失主已经飞得没影了。他只得先将这东西收着,等日后再还。
如今周围彻底没人了,沈映宵偏过头咳了两声,唇边血迹滑落。
剑灵眼尖地看见:“你偷喝我藏的番茄汁了?”
沈映宵:“……”
他擦干净血,把这烦人的剑拍开,去了隔壁屋子。
推门就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已经死了,心脉俱裂。
沈映宵沉默了一下,又往下一间屋子走去。他把城镇几乎逛了个遍,整座城却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剑灵终于看明白了:“被困在镜中世界的那些活人,出来时都被灭口了?”
沈映宵点了点头,被铜镜侵入的人,体内似乎会被动一些手脚。就连他这具合体期的身体都遭了重创,其他人更活不了,还好凌尘和梅文鹤都没中招。
把整座城慢悠悠地逛遍,之后沈映宵也没有离开。他在城中放下符阵,想等那幕后黑手找过来——就算打不过,多收集些情报也是好的。
然而一连几天,始终平静无波,什么都没能等到。
“ 那人也太沉得住气了。”沈映宵等的都有些困了,“还是说,他根本没察觉到这边的变故?”
魔尊悠悠飘近,像个正在吹耳边风的狐狸精:“把你师尊放出来钓一钓就知道了。”
沈映宵不理。
魔尊凑得更近:“你该不会想一直把人留在你洞府当中吧。"
沈映宵烦躁地把人挥开:“有何不可,师尊……在那里也待的很安逸。”
“安逸?”魔尊笑了,“你猜先前他那些不用灵力就能发动的剑意,究竟从何而来?——恐怕都是为了对付你,暗中攒的。”
沈映宵别开头:“那只是师尊用来以防万一的底牌,我又不会做那个万一。”
魔尊啧啧:“你又不能在此永留,不早点把人钓出来弄死,是想等着几百年后让他攒齐行头,重来一遍?”
沈映宵:“不用师尊当诱饵,我也能抓到他。”
魔尊敷衍:“好好好,那本尊可就拭目以待了。”
沈映宵本就有些心浮气躁,被这魔尊叨叨一顿,顿时更烦了。他心里反思了一下:干嘛要跟这人废话,下次应该直接装听不见。
……
又等了几日,依旧没人来这处城镇。
沈映宵终于决定不再耗下去,先把正事解决。
他往远处走了一阵,然后回到洞府,进了炼药室。
冷冷清清的炼药室里,本体阖眸躺在台上,一动不动。
沈映宵伸手探了探,发现戚怀风的那颗果子还没完全化开。
他取过装着魔种的灵剑,有些庆幸:“师弟倒是误打误撞地帮上了忙,这颗新魔种比前两颗暴躁,若非他的馈赠,我还真不敢现在动手——倒总算没有浪费那么好的药效。”
剑灵:“……”你这话可千万别让你师弟听到。
一回生二回熟,沈映宵布下重重屏障,把刚捕捉到的第三枚魔种,也缓缓送入了本体体内。
浊气平稳交融,但融入的量毕竟过多,本体不像上次一样平静,他体表几乎立刻浮现出一层细密银纹。复杂的阵法配合着剑灵出手,终于渐渐压下了魔种的沸腾。
浊气一旦侵入元婴,便极难拔除。
沈映宵站在炼药台边,俯视着本体,等浊气完全浸透了,这才伸手探了探状况。
上一次,能隐约觉出师尊那边的魔种更难对付。但现在,显然已是本体这边浊气更多。
“不枉我费尽心思找了三颗魔种过来。”沈映宵擦去本体颊边的冷汗,心情好转了不少,“这样就不用担心勾不走师尊体内的魔种、反倒让自己这边的浊气流过去了。”
浊气毕竟是无形之物,聚集再多也不会真的把人撑死。
而届时,等凌尘体内的魔种也来到本体这边,沈映宵就能让本体对自己开放元婴,然后用分身渐渐吞噬当中的浊气。
——分身什么能量都能吃。而浊气虽然口味极差,但毕竟也算是能量的一种,捏着鼻子也不是不能吸收。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有本体要多辛苦一些。
但反正当事人的意识,正好端端地躲在分身当中,难受也难受不到他头上,于是这点小小的瑕疵很快就被抹消。
沈映宵耐下心等了几日。
等本体体内的浊气彻底稳固以后,他找了些符纸,细细封住了本体的全部气息。
然后他扫清炼药室里的残留,去了后院灵池。
……
凌尘听到动静,在白玉莲台上睁开眼,一眼就看出银面人心情极佳。
没等他问,丹修便已经开口:“我找到给你解毒的法子了。”
他由内而外散发的喜悦如此明显,而这副矜持着翘尾巴的模样也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凌尘眼底无意识地多了几分笑意:“有劳。”
沈映宵飞身落到莲台旁边,按着他的手腕探着状况,一边道:“你体内的两种毒素之所以难以拔除,是因为它们附着在了浊气当中——等除掉魔种,你只要正常调息,便可让毒素尽散。届时我再给你兑些玉露,你今后都不必再受毒素困扰。”
而以凌尘的修为,没了魔种牵制,别人再想故技重施对付他可就难了。
……也不知这一颗魔种究竟是何时何人种下的,简直阴险。
沈映宵想起那个暗算了凌尘的混账,心情又变差了。凌尘误会了什么:“魔种很难除掉?”
沈映宵回过神:“不难,只要……只要你闭眼睡一觉就好了。”
想起本体,他不知为何又开始心虚了。
沈映宵目光飘了飘,干脆也不再多话,只埋头说着正事:“拔除魔种需要用我族中秘术,稍后我会封住你的五感——届时若有异动,定是浊气影响,你不必多管,也不必多想,只要躺着不动就行了。”
顿了顿,他又加了些威慑:“若敢乱看,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凌尘静静听着,猜测下一句是“性命不保”、“挖了眼睛”之类的家规。
然而丹修只是凉飕飕地道:“可是要负责的——比你先前说的看了身子还要严重。”
凌尘:“……”
凌尘:“放心,我绝不会看。”
沈映宵:“……”
明明凌尘答应得利落,可他心情却变得更不好了。
沈映宵心里哼了两声,抬手按在凌尘眉心,封住他的五感。
上一次凌尘还隐约不太适应。这一次有了经验,他便更加平静了,动都未动。若非他双眼渐渐没了焦距,沈映宵险些要怀疑自己的封禁没能起效。
等下好封印,他不放心地试了试,确认的确封住了,沈映宵这才定了定神,将人从白玉莲台上解开,带到炼药室里。
……
炼药室中,沈映宵降下炼药台,露出了中心事先准备好的阵法。
他放下凌尘,又抱过浑身缠满符咒的本体,把两人并排放在阵心,拉起地上的链条固定住。
剑灵看着这一幕,欲言又止。沈映宵发现了,问它:“怎么,有何不妥?”
剑灵:“……没什么。”就是突然好奇如果这一幕被小师弟看到,他脑中能构造出多少部离奇曲折的大戏。
魔尊则飘到了凌尘旁边,俯身细看。
沈映宵把它拍开:“离那么近做什么。”
魔尊:“只是忽然想起来,你师尊体内的这一颗魔种,种下的时间远比我死亡时要早。”
沈映宵早就听他说过这件事,但却仍旧忍不住蹙眉:如果种下魔种的是宗主就好了——戚怀风先前已经杀了他,一个死人掀不起多少浪花。
然而很可惜,宗主不管是实力还是心性,都不像真正策划之人。
……所以还是那个老问题,种下魔种的究竟是谁?
想着想着沈映宵就叹了一口气,他对凌尘的人际网并不熟悉,而且师尊又不是生性多疑之人,年轻时谁都有机会对他下手。眼下若真的把人放走……
沈映宵犹豫片刻,坐到了凌尘身边。
凌尘躺在地上,一只手随意搭在旁边。沈映宵盯着他看了看,忍不住伸出手,缓缓同他十指相扣。
他俯身望着地上的人,轻声道:“你留下好不好?若是在意那幕后之人,稍后我带你去找他。去哪我们都一起,有洞府在,随时都能退进来,那人别想再抓到你。”
凌尘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到,自然没有回应。他只是略微侧了侧头,模糊感觉手上有些压力,但因触觉被封,又不太确定。
沈映宵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渐渐像被蛊惑一样,一手撑在凌尘颈侧,身子越俯越低。乌发从他肩头滑落,与凌尘的发丝勾缠在一起,两人渐渐呼吸相接。
抢了孽徒男主的饭碗 第1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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