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愁着这雀儿拿什么养活,他又送了东西来,有时候是几条小虫子,有时候是生麦子。
“你上哪弄这些来的?”
“我吩咐青杨去找的。”
有这样要捉虫,要找米的主子,她真替青杨累得慌。
这时说青杨,青杨便出现了,拿着一封信递给沈珩,沈珩拆开后,只是匆匆一眼便收起,他对萧羡鱼说道:“我有事,外头风大,你进去吧。”
语罢,转身就走。
萧羡鱼手里拢着那雀儿,双目通红。
刚才那封信的纸,与上次传到她手里的一模一样,不用多猜,肯定是金斓公主又写相思给沈珩了。
她站在凛冽的风里,望着沈珩的背影,在这一刻感觉自己的心与他好远好远,同时也有两种情绪不停地在反复,前者劝解自己抽身,退回当初做好妻子本分的打算中,后者诘问自己懦弱,沈珩既然敢说誓言,为何自己不能光明磊落,反而瞻前顾后不去质问。
带着雀儿回到房中,将它放进竹丝编制的小窝里,任凭叽叽喳喳在那多嘴,也没打扰萧羡鱼临窗发呆。
以至于秀月都忍不住了,“夫人,咱就问问相爷吧!”
萧羡鱼叹道:“我怎么可能去问他,若是他说是,我如何自处?
若是明明就是,而他骗我说不是,可我心里清楚得很,那就令我更痛苦了…”
可秀月跺脚:“夫人,您这明明就是怕失去相爷!”
这话直戳心底…想着他殷勤的看望,体贴的搀扶,看那红梅,那雀儿,真不明白明明和别人你侬我侬的,为何还要撩拨她,难道男人天生多情至此么?
然而面对这样的沈珩,她到底该怎么做。
要做到像邓妈妈那样豁达,那是基于不爱的情况下,既然爱了,必定有所求,所求而不得,必定自苦。
但还有一种选择,便是和离。可惜她只要一想到那个选择,心里莫名有股惧意。
或许她只是没想好,是不是真的要离开,把他从自己的心脏里血淋淋拔除,把这个人从生活中抹去…萧羡鱼伏在双臂里哭泣,果然情爱最痛人心,那时身穿嫁袍把手交给他,不过是以为将人交过去,终有一日要离开时,可以潇潇洒洒,欢喜解脱。
却不知,真的到了有选择的这一天,她竟然舍不得。
舍不得,所以不敢问。
祭天忙碌过了所有流程,下头的人正在收拾,他们也终于清闲下来,等待回程的命令。
萧羡鱼郁郁寡欢,以天寒为借口既不去皇后那里和女眷们聊天,也不见沈珩。
小雀儿伤势渐好,蹦哒在床头,她几日不梳妆,裹在被子里百无聊赖地盯着它,秀月怕它吃撑脏了被褥,赶去了竹丝窝。
只听门外有人敲了敲,“羡羡,是我。”
祭天虽然结束了,但规矩不可废,任何人有什么躁动的心思只能回到京城才能开始撒欢,官员见女眷至多也就在房外。
秀月开了门,门外还守了张玉,沈珩一眼望去被屏风所挡,“夫人呢?还在躺?”
秀月无奈地点点头,还忠诚地为主子找借口:“不大习惯这边吧,回去了就好了。”
沈珩眼里有担忧,但屋外寒风大,不勉强相见,“后日便能回去了,多歇歇养足精神也好,回去坐车不会像来的时候那样。”
走前,还再三嘱咐秀月和张玉照顾好人。
很快到了万众期待的回京日子,队伍浩浩荡荡上路。
孝帝于座驾中有些心神不定,沈珩骑马在侧,便问他:“金斓公主有孕在身不便前来,可太后竟会放弃这彰显身份和拉拢大臣的机会称病没有前来,不知有何猫腻?”
沈珩摇首,“她们母女皆有心计,我们必须当心,尤侯已经守护兵力大部分集中您这里,官家若顾虑安危,大可放心。”
孝帝也觉着不单兵力在这,满朝重臣都在自己身侧,谅萧太后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里头也有她的政党大臣。
如此一想,便也平心静气了。
队伍后头,沈相府马车旁来了一个骑兵,禀道:“沈相夫人,皇后娘娘有请您过去一趟。”
萧羡鱼躺着正舒服,没想到皇后要找她,于是整理衣饰,叫车夫把马车加速驶到了郭皇后的凤驾、驷马所拉的华丽马车旁,由梅嬷嬷伺候,扶了上去。
秀月不能跟,张玉则自发步行随在凤驾旁。
萧羡鱼一进去,惊讶发现还有郑老太师之女也在。
郭皇后笑着要她坐下,“这一路太无聊了,我想你们两个来陪着说说话。”
郑英得体地回了一声好,可萧羡鱼就尴尬了,这个郑英听沈芊说过,也喜欢沈珩…虽然郭皇后的车够大,但是坐的人明显不对付的话,就显得特别拥挤。
不单在上上次宴席上质问她为何坐了她家位置的语气,光是从郑英的气质上就能看出这姑娘也不好惹。
萧羡鱼心累极了,有种想冲到沈珩前面狠狠骂他一顿的冲动,这个妖孽啊!
可没想到的是郑英从头到尾不怎么看她,更没有要与她对话的意思。
闲话聊了许多,郭皇后话题一转,温和对萧羡鱼说道:“我看沈珩来找你多次,为何不见他,是在气恼上回朝臣宴席上与金斓公主闹的那一出吗?”
郭皇后这真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好端端说沈珩做什么…萧羡鱼立马察觉出郑英不高兴的情绪,讪讪笑了笑:“臣妇只是不大舒服而已。”
郭皇后拍拍她的手,道:“这私下我也不自称本宫了,你们也别拘着说话。”
“哎!"她们都点点头。
萧羡鱼的目光在郭皇后和郑英之间转了转。
帝后同心同德,沈珩是孝帝的人,而自己是沈珩的妻子,郭皇后会亲近是很正常的,但郑老太师早年是先德帝的老师,按理郑家应该偏向萧太后那边,可为何郑英看起来与郭皇后挺熟稔的,这种熟稔还一点都不敷衍。
说起来满朝文武,在沈珩之上的也还有那么几位,郑老太师便是其中之一,是没听说过他老人家针对过沈珩。
琢磨到这里,萧羡鱼基本能判断出郑家也许是支持新政的。
要是郑老太师认同孝帝的治国政策,那就会认同沈珩,做爹的都认同的男人,女儿会喜欢上也是情理之中。
有了这层认知,她也不那么紧张了,试着融入她们的话题里。
可就在这时候,马车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三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一阵天旋地转!
她们挨个翻滚一圈,车厢侧倒,顶上遮蔽掀散,就那么一瞬间,郭皇后翻了出去,那底下竟是万丈悬崖!
“娘娘!”萧羡鱼本能伸手一抓,抓到了衣袖,郭皇后在半空摇摇欲坠。
郑英回过神,也想爬过去帮忙,可一动,马车竟吱吱吱地晃了下,萧羡鱼立马喝道:“别动!我们在悬崖边上,稳着平衡!”
郑英害怕,扯开嗓子大叫:“来人啊!来人啊!快来救驾!快来救皇后!”
可回应她们的只有马蹄嘶鸣,兵刃交接的乱声,这才恍惚知道祭天队伍遇刺了!
萧羡鱼抓着郭皇后实在太沉了,下唇几乎咬出了血,浑身使劲不敢松懈一丝一毫,朦胧间听见那嘈杂厮杀里他在喊羡羡…马车不知什么原因再次受到推击,往死亡危险更进一步,她们恐惧尖叫,萧羡鱼望着底下那不见底的深渊,眼泪哗哗流下来,尽管怕到手脚发软,也没有放弃郭皇后。
“羡羡一一”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许多青涩与恩爱的回忆匆匆闪过,她想回头看一眼,也许是这辈子最后一眼…可这时又一声砰的巨响,马车毁散,她们三人皆已腾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激动!
炽野这文卡的正是时候加油作者大大,加油更?
第一百二十七章 堕失
山川的狂风刮过身体,视线所及是天地颠倒,萧羡鱼呼吸一滞,人已经坠了下去。
“夫人!!”
张玉一声狂呼,甩动绳子飞扑过去,一端准确套在萧羡鱼手上,另一端绕在腰身一圈绑死,咬紧牙关拉住!
萧氏”
郭皇后面容失色,抬头看着她,心惊胆战不知说什么,如果她松手,那么上面的人可以将她救回去,可松了手,自己这个皇后就没命了。
萧羡鱼双手被两端极度拉扯,疼得哆嗦,耳边另有人在哭,找了一下,发现是同样坠崖的郑英,正死死扒着崖壁上的植藤,没摔下去。
两个人的重量哪里是张玉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能撑得住的,脚下的用来做阻力的石块接连崩掉,忍不住嘶声呼喊:“相爷一一!!”
另一头的沈珩瞠目欲裂,反贼将他团团围住,短时间内根本杀不过去,“张玉,挺住!”
孝帝有重兵保护,可妻子有危险,当即拔剑要冲过去,却被大臣们多番阻挠,称天子若去,群龙无首,国本重要!
孝帝满眼血丝,只能将希望寄托出去,声若洪钟出令:“子嶙,别管朕,速速救皇后!去救她们!”
“臣就去!”杀敌中的尤子嶙挥动斩马刀,血刃四方时已拖刀飞奔很快清敌至沈珩身边,二人背对背御敌,尤子嶙对他说道:“这里交给我,你赶紧过去!”
青杨立马杀出一条路,沈珩趁势而过,身似游龙,翻身上马,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杀过去,好不容易杀到悬崖边一一可张玉支撑太久,力竭摔地,被崖下的重量一拖而下,沈珩瞅准时机,闪电出手,扑到绳子的一端,一下稳稳当当拽住!
忽然,有敌蹿来,狠狠砍了一刀!
绳索断绝!
那一瞬间,沈珩目露惊恐,绝望大叫:“不一一”
他几乎连爬带摔去到悬崖边,望着茫茫崖底,再没踪影,撕心裂肺呼喊:“羡羡!!”
国母香消玉殒,众臣跪地痛哭。
远处的孝帝当即昏死过去,所有人乱成一团,忙叫御医查看。
同时崖边,尤子嶙和青杨赶到的时候,一刀解决了那个贼人,而沈珩正要往崖下跳,被他们死死摁了下来!
沈珩悲恸欲绝,心脏紧绞,当即吐了一大口殷红,血溅山崖。
“沈珩!”
尤子嶙大惊,欲带他回兵力把守处,可沈珩并不配合,青杨见状,无奈与尤子嶙合力把人拖回去,交给御医。
尤子嶙安顿了兄弟,心中亦是悲痛,怒吼一声,“天子所在之地,竟有反贼如此猖獗,将士们,流血伏尸也要把他们通通拿下!!”
“夫人…夫人”
一阵阵阴冷的强风袭面,气弱的唤声断断续续叫进萧羡鱼的意识她恍恍惚惚睁开眼,便看见张玉在风中哭得泪人一般。
看了看四周,灰藤枯木,一片幽暗,宛如阴曹,吓得便想起身,哪知身子发僵,手腕剧痛,得由张玉搀着方能勉强坐起来。
但一坐,肚子隐隐蕴痛,她捂着,深深呼吸好几口气才缓住。
见主子没事,张玉这才止住哭泣,只是扶过萧羡鱼的地方并出现了血印子,萧羡鱼抓过她的手一看,竟血肉模糊!
这…一定比自己的手腕还要疼。萧羡鱼知道张玉为了救她,一双手几乎毁了,苦了你了…”
张玉摇摇头,“夫人,现在还不是最苦的时候,您看!”
她往旁边指去,那里还躺着昏迷的郭皇后与郑英。
三嫁权臣 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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