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俞桃不知道是缺氧还是此刻的刺激过了头，她脑袋晕晕乎乎的, 手扶着他的肩, 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似乎是见她仍呆呆地愣着, 随后那只前几天还牵过的、被她惦记的漂亮的手划过她的脖颈, 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启唇, 接纳他缓慢渡来的气息。
    新鲜空气涌入肺腔, 俞桃心脏剧烈跳动。
    意识也随之清晰了一些，她闭上眼, 冷静下来思考后明白过来。
    只是给她渡气而已，她想太多了。
    在海城生活那么久, 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溺水的人经常会这样渡气, 使其苏醒过来。
    小师兄的意思她明白，如果她也因为缺氧溺水，就没人能带他上去了, 而且他肯定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师妹就死在身旁。
    俞桃越想越理智，甚至还想糊自己一巴掌, 都什么时候了，性命攸关, 她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
    俞桃垂着眼，扶在少年肩上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推搡他, 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可以停下了。
    她两手推开了一些距离，以为少年会顺势松开她，谁知下一秒腰被圈得更紧了些。
    她推着他肩的一只手被他的指节扣住拿开，另一只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缠住挪开，绕到少年颈后。
    腰间的手轻轻一拉，刚刚才拉开的距离瞬间缩近，近到俞桃甚至能感受到少年身上传来的温度。
    “唔……！”
    唇上也跟着一重，齿关被少年温柔抵开，在她怔愣间探了进来。
    少年的动作有些青涩，时不时会磕到她的唇瓣，又会及时安抚。
    耳畔海水闷闷沉沉，只有心跳声仍在明目张胆地扑通扑通。
    俞桃愈发觉得晕乎乎的了。
    ……渡气还要做这些的吗？
    她想问。
    但在水中呼吸完全被对方掌控，稍稍出声就被吞没，连手也是，不知道是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禁锢着她的手腕，一点一点圈紧。
    她完全问不出。
    但其实，她若是用力的话，好像可以推开他的。
    不知为何，俞桃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下了手。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湿哒哒的绒毛摩挲过细嫩的皮肤，忽的碰到被藤蔓勒伤的地方，她痛得一颤，痛呼从唇边溢出。
    少年动作微顿，似是惊醒般，手松开了她的手腕，稍稍撤开一些距离。
    俞桃睁开晕乎的眼，面前的人长睫颤了颤睁开，浅金色眸子涣散了一瞬，视线聚焦定格在她脸上。
    与她对上视线的一瞬，少年眸光忽然晃了晃，下一秒别过头视线挪开。
    于是俞桃便理所当然地看到了他红得不像话的侧脸，以及头顶那对同样耳蜗内通红的黑色毛茸猫耳。
    猫耳……？
    俞桃有点呆，她是在做梦么？
    上次她似乎也是在梦中幻想出有猫耳和尾巴的小师兄。
    这么想着，俞桃忽的抬起能动的那只手，一把捏住了其中一只绒耳。
    虽然湿哒哒的，但是触感真实，不像是假的。
    可现在也不像是在做梦，她连自己怎么下来的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眼前的是真的，小师兄就是有猫耳的。
    这个信息太过震惊，让她一时忘了刚刚发生的事，满脑子都是猫猫耳朵和思考那晚到底是不是喝酒后做梦的事。
    俞桃这么想着，手下却没停，一直在捏，揉着揉着，忽的被少年伸手捉住手腕拿下来。
    连同另一只被猫尾圈住的一起，掀开湿黏黏的衣袖，本该白净的纤细手臂上现在满是淤青血痕，触目惊心。
    少年定定看着，眸光晦暗不明。
    俞桃却一愣，先前那些藤蔓有那么厉害吗？她怎么好像并没有感觉很严重的样子。
    兀的吐了颗泡泡，俞桃混混沌沌的脑子一下想起最开始的目的，她是来救小师兄上去的。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甩掉，俞桃反手握住少年的手腕，带着他游上去。
    少年这次很顺从，一路上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俞桃耗尽所有体力，终于带他游到岛的岸边，手撑在海滩上喘息。
    月光如瀑倾洒海面，岛上雾气散了很多，俞桃看了一眼，不是花涟师兄他们在的那面海滩，没找好方向，游错地方了。
    俞桃一边喘气，一边在终于能说话后，第一时间问出最大的疑惑：“小师兄，你的猫耳是怎么回事？”
    问完，她转头看向郁离。
    少年正从半深的海中走出，海水只漫到他的腿弯处，湿透了的白衣紧贴在身上，衣领松散，露出锁骨和小片胸膛。
    此刻猫耳与猫尾已然收了回去。束发的红绳松开了来，一头青丝垂落身后，面容秾丽，眉眼如画，淡金色的眸如月般冷冽。
    冷静与热烈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交融，用俞桃的话来说，整个人像刚出水的夺人心魄的海妖。
    于是俞桃又理所当然的看呆了。
    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了半天，盯得人都不好意思了，偏过头躲开她灼热的视线。
    俞桃这才咳咳两声，装作淡定，又重复了一遍她刚刚的问题。
    毕竟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
    这关系到她那晚是不是真的胆大包天对小师兄耍流氓，这可太重要了。
    少年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
    但俞桃很快就得知了答案，因为她在走过来的郁离身上看到了一样不寻常的东西。
    少年衣领散开，白皙的脖颈便露了出来，上面一条黑色的猫眼石项圈十分显眼，随着喉结滚动，那颗金色猫眼也跟着一晃。
    俞桃想伸手摸摸确定一下，但又觉得自己对着这样的小师兄伸手，好像又是在耍流氓。
    犹豫了一下，她停在半空的手还是收了回去。
    郁离见状眸光微黯，张了张口：“我……”
    话还没说出口，俞桃就冲着他猛地一垂脑袋，语气诚恳道歉：“对不起小师兄！”
    郁离怔了怔：“为何要道歉？”
    抿了抿唇，他道：“你应该明白了，梨梨也是我。”
    所以不应该是痛斥他骗了她这么久才对吗？
    俞桃咬了咬嫣红的唇瓣，慢吞吞道：“小师兄一开始也只是想提醒我修炼切勿急躁、一蹴而就所以才出现在春深台，是一片好心。”
    “收灵宠从头到尾都是我单方面的意愿，你也一直没有答应过，说白了就是我趁机耍赖，你不好强硬地拒绝。”
    “……”什么笨蛋。
    郁离沉默，叹了口气：“那我还一直没告诉你我就是梨……”
    “小师兄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俞桃在他没说完前就开口，微微垂下眼，软声道：“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也不会说出来的。”
    郁离彻底哑了声。
    她好像一直在为别人着想，第一时间考虑的都是别人的想法，总是为别人找借口开脱。
    俞桃扶着礁石站起身，尽量语气轻快道：“小师兄，天色不早了，我们得找个地方休息，在海边很不安全的。”
    俞桃说着转身，刚迈了两步，忽的被捉住了手腕。
    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到伤口般小心翼翼。
    “俞桃。”
    她停下，顿了顿，转过身来，眉眼弯弯：“小师兄，怎么了？”
    郁离定定地看着她：“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她总是在说别人。
    却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想法。
    俞桃抬眼，看着那双漂亮的眸子，往日里什么都不看在眼里，此刻却都是她的倒影。
    她嗫嚅了下，“什么想法？”
    “你生气吗？”
    “……”
    俞桃罕见地沉默了。
    她虽不擅长和人交流，但只要别人向她问话，即使不想告知对方问题的答案，她也会歉意地表达自己不想说的意愿。
    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小师兄是她暗恋的人，是她藏在心底最隐秘的心事。
    他骗了她，整天看她转圈哄着“梨梨”，却丝毫不知道那就是他，是不是会觉得她很笨，在心里笑她很傻？
    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在心头盘踞，俞桃也说不出是什么，但她觉得很难为情。
    要是现在能有个地方躲进去就好了。
    可惜没有。
    少年还在等着她的答案，目光灼灼。
    俞桃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嗓音很轻，还有点颤：“小师兄，如果我说有呢。”
    少年眸光定了定。
    “我知道你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不告诉别人也是正常的。但是为什么不能拒绝我呢，从一开始就拒绝我，你实力那么强，不可能会挣脱不了我吧。”
    俞桃说话间都带着颤音，她慢慢抬起脸来，露出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眸光晃动，脆弱又自卑。
    郁离呼吸微微一滞。
    夜晚的海风吹动岛上的树林，枝叶声哗哗作响，两人之间却异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