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得这样。”苏眠笑得点了一下胡桃的额头,今日穿了个粉色袄裙,袖边映出了朵朵桃花,又披了件斗篷,只露出圆绒绒的脑袋,瞧着可爱极了。
“胡桃,从前你一直嚷着要出门玩,怎么今日这么安静?”苏眠狐疑地望了一眼胡桃,只觉得她今日安静地有些反常。
胡桃蹲下身子给苏眠系着斗篷,声音轻快道,“冬日身子疲乏,只想着暖炉烤火,人都倦怠了起来。”
胡桃一直目送苏眠到了门口,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开始了每日的整理收拾,小姐最爱的糖人玩偶每日都要拿出去晒一晒,昨日的袄裙被雪水浸湿了,也该拿出去了。
胡桃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便不会有停下来的时刻。可是她突然定住了脚步,再也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她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苏眠今日心情甚好,并未察觉到胡桃的异常。晃晃悠悠走出大门时,顾清与顾庭之皆在,只是两人逆着光吗,似乎在商讨何事般,面色微微有些凝重。
苏眠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躲在石狮子后面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凑近了听,却只依稀听到个灭顶之灾等严重之词。
“舅舅们,你们在谈什么?”苏眠猛地从他们身后钻了出来,探着头问道。
顾清与顾庭之立马闭了嘴,换了副轻松的神情,“怎么小懒猪今日出门的这么早?”
顾清与顾庭之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想着多逛会,听胡桃说今日四房也回来了?”
苏眠今日穿的像个臃肿的粽子,伸不开腿脚,连走路都变得笨重了起来。
她索性摊开了双臂,伸出手要舅舅抱抱。顾清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一把将苏眠抱上了肩头。
“是啊,今日顾府热闹极了,不只是四房叔叔们回来,只怕是还有惊喜呢?”
“说是惊喜,只怕会是惊吓。”顾庭之环抱着手臂,凉凉地打破了此时乐观的两人。
今日烈阳高照,雪消融得十分快,寒意却更是刺骨万分,路上的行人都缩紧了脖子,集市摊前人烟稀少,没有了平日里的盛况。
“老板,糖葫芦怎么卖?”挣脱束缚的苏眠,立刻飞奔到了摊贩前,抬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摊贩。
“三文一串,买三送三。”摊贩见苏眠穿着一身好料子,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开价也狮子大开口了些。
“老板,老师3的生意人可不能骗小孩哦。”苏眠瞧着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嘴角淌下了几滴口水。
苏眠本想狮子大开口将这一桩糖葫芦都买下,谁知被顾清一把抱走了,临了还能听见他的絮絮叨叨,“你若是再吃,只怕又要半夜牙痛起来嚎叫了。”
“是啊,倒是可别哭着来找舅舅开药。”顾庭之也在一旁毫不客气地落井下石。
只有被远远抛在身后的摊贩,还在自责自己是不是因为虚荣丢失了一笔大单子。
“舅舅们,给曾祖母的礼物你们可都有准备好?”苏眠想着试探下军情。
“秘密。”两人倒是出奇一致的说出了口。
苏眠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她的舅舅们也都老大不少了,怎么还不来个人收了他们?
苏眠跟着顾清一路来到了薛氏字画坊,门前的牌匾上看着金光闪闪的,瞧着气派极了。
苏眠听舅舅说,这是百年的老店了,门头前的妙笔生花还是当年的乾清帝亲自提笔的,这可谓是无上的荣耀啊。
走进了看,前来瞻仰的人几乎要踏破了门槛,谁都想一睹薛老的字迹与字画,得上一纸传承的墨宝。
苏眠他们刚进了门,便有小厮迎了上来,卑躬屈膝道,“几位爷可是来鉴赏字画的?”
“我今日是来见薛老的,你且前去通报吧。”顾清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翠绿的玉牌,交于了小厮手上。
那人来回翻看了一番,便知面前定不是普通人。连忙让他们上座,供应了茶水。
“舅舅,你认得薛老?”苏眠小腿晃悠着,发出了疑问。
“年少时曾经得过他的几番教诲,让我受益至今。”顾清凝视着墙上悬挂着的墨梅字画,语气中不自觉地露出了些许的赞赏。
“年轻时,他曾一掷千金,买下了薛老的几幅真迹,差点被父亲打断了腿。”顾庭之在一旁默默补着刀。
苏眠刚入嘴的热茶差点喷了出来,她勉强咽了下去,好笑地瞧见了舅舅脸上的菜色。
“原来是靠金钱堆积起来的交情呀。”苏眠擦了擦嘴,笑得十分开怀。
顾清抽搐着嘴角,头一次心爱能够在地上挖个地缝然后钻进去。
去禀告的小厮回来了,果然带着满脸笑意,谄媚道,“公子小姐们,薛老楼上有请。”
临走时,薛老可是特意吩咐了,面前这三位可是达官富贵,切不可怠慢了去。
小厮弯着腰,只恨不得将面前的台阶都铺上一层蜡,弄得崭新些。
二楼不愧是雅座,只有零星的几位上座的贵客。
薛老正弓着腰与他们鉴赏着自己的名画,唾沫横飞,满脸写满了自信。
“薛老,他们到了。”
薛老转过了身子,苏眠相信自己定是没有看错。
那个弯腰驼背的老头,一下子来了精神,走路都快了起来。
第108章 字画
“顾公子,近来不常来,是去哪里逍遥了?”薛老迈着矫健的步伐朝他们走了过来,径直甩下了还在观望中的客人。
苏眠甚至觉得薛老看向他们的眼神,像在看着一座移动的金银宝库一般。
顾清轻咳了一声,“今日父亲管得严,囊中羞涩,艺术品果真只可远观。”
苏眠发誓,她明显看在薛老眼中的光瞬间熄灭,脸上的神情变幻了几番,只差没将他们生吞活剥了去。
薛老立马站直了身子,掸了掸自己青衫上不存在的灰尘,脸色沉了沉,“既是如此,老夫尚且还有些事,诸位先四下随意看看吧。”
顾清轻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了几锭金元宝,“今日并非顾某来找薛老,这定金薛老先收了吧吗,可是还嫌少了去?”
薛老毕竟是生意人,哪有送上门的生意不赚之理,他立马又换上了一副笑容,“顾公子与薛某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哪里还需这些呢?”说着便将金元宝飞速放入了自己兜里,仿佛生怕顾清后悔般。
“可是这位小友对薛某的字画有想法?”薛老笑眯了眼睛,对着苏眠笑道。
苏眠笑得落落大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眠眠想亲手为曾祖母提上几句贺词,想让薛老帮忙指点一下。”
薛老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幼子能有如此孝心,当真是好福气啊。”
“也不知小友可是心中有落笔的想法了?”薛老走到了磨台前,小心地拿起砚台磨墨,又从一旁抽出了纸张,介绍道,“我这可是上等的罗纹纸与江南新来的油墨,质地细柔。”
薛老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掌轻柔地拂过了纸张,态度虔诚认真,仿佛对待自己心爱之物般。
薛老拿起手中的狼毫笔,下笔矫若惊龙,潇潇洒洒地写下了福如东海四个打字。
“薛老果真是宝刀未老,字里行间隐隐有当年王老的风姿。”顾清看了不由得拍手叫绝,不愧是名誉中外的薛老,风姿不减当年。
“薛老果真是当代怪才,自学一派。”顾庭之也跟着夸了起来,两人一唱一和逗得薛老是开怀大笑。
“薛某是老了,笔力体力都不如当年了。”薛老被夸得舒心了些,心里只觉得畅快了许多。
薛老的眼睛转向了一旁望得入神的苏眠,眼神隐隐带了几分期待。
苏眠装作一脸深沉地围着薛老的字画转了一圈,看似在沉思,实际肚子只有半壶墨水来回晃荡着。
她右手托着下巴,斟酌着开了口,“我觉得那一笔的捺不够潇洒,不够有力道。”
薛老来了兴致,平日里自己听惯了称赞,如今竟然有小友能够对自己的书法提出指点意见,想来定是旷世奇才。
他只听说过相府的容公子满腹经纶,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没想到顾府的小儿也生得如此玲珑剔透,倒叫他大开眼界。
薛老恭敬地将手中的狼毫递给了苏眠,竖起了耳朵听着她的教诲。
苏眠本就是硬着头皮顺口说道,没想到自己竟被硬生生半推半就了上去,只觉得犹如针芒在背,坐立难安。
她盯着案台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犯了难。
连一旁的顾清面上都带了几分诧异之色,原来眠眠才是真正的高人,从来不显山露水,自己竟不知道她对书法还颇有研究。
苏眠在纸上龙飞凤舞地涂抹了几笔,屋子里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薛老突然想收回刚刚自己的话,直觉得打脸,而顾清早在一旁不停地抽搐着嘴角,后悔自己看走了眼。
“怎么样,怎么样?”苏眠一放下笔,就忙不停提地追问道,小脑袋不停在他们之间来回晃悠着。
“小友这字倒是挺有特色的...”薛老苦着脸看着苏眠的杰作,直呼后悔。
“舅舅们觉得如何?”
顾清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勉强还行。”
而一旁的顾庭之选择了缄默不言。
苏眠觉得他们说的都十分勉强,难道艺术从来只能孤芳自赏吗?
为何她觉得自己写的十分有艺术感?
苏眠歪着头望着自己的杰作,面前的福如东海四个字早已看不出了本来的面貌,甚至一撇一捺都被延长了半截,周边还点着几滴未干的墨水,颇有些山水画之意。
顾清一把抱起了苏眠,以防她再继续丢人现眼,对着薛老抱歉道,“薛老给您添乱了,眠眠她其实...”顿了几秒,“其实大字都不识几个...”
薛老生平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只觉得摇摇晃晃仿佛要栽倒。
他猛烈地咳出了声,大力地挥了挥手,“你们想要什么尽管拿去好了,但是这女娃娃可别再让我见到了。”
于是,苏眠分文未花便得到了一捧薛老的真迹,她开心地抱着竹简,“想来曾祖母定会为我高兴的是不是?”
顾清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有时候无才也是一种福气。
今日的顾府格外的热闹,隔着老远的集市也能望见热闹的顾府,门前挤满了人群,还有送礼的达官贵人。
而许久未见的顾家二房顾凌风也站在了顾府门前,点收着各家来往的礼金。
“好久未见顾伯伯了,他这些日子在忙什么?”苏眠疑问道。
“听说是夫人病情复发,一直高烧不退。他每日都伺候在跟前,片刻都未曾离开呢。”顾庭之不知从哪偷听来的八卦消息,及时地插进了话题。
“二叔虽然一生无所成,但好歹过的逍遥自在。再加上祖母又格外的怜爱他,想来日子过的也差不到哪去。”
“不晓得这些日子外祖母一直在忙些什么,好久都未曾见到了?”苏眠叹了口气,这些日子自己每日奔波在外,竟连最起码的孝道都忘了。
“让开让开,老爷夫人回来了,还不速速让开。”
顾清他们被挤在人群中,根本透不过气来,只听见身后小卒们的呼喊声。
“是四老爷,四夫人回来了。”不知何人突然喊道。
娇玉满怀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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