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魏云卿已然脸色煞白,她?的脚步失神般踉跄着,过往的一切突然如迷雾一般遮挡在?她?眼前,她?一瞬间有些看不清了。
她突然很想逃离这里,转身准备逃走?时,却不慎碰到门口?的花架,哐当?一声。
殿中二人立刻结束交谈,双双往门口?看去,不由汗毛竖起。
魏云卿手足无措,泪眼朦胧地站在那里,凄然如泣,惶恐不安。
萧昱愕然看着泪流满面的魏云卿,不知道她?在?哪里站了多久,刚刚的对话又被她?听去几分。
“卿卿。”
萧玉姒也吃了一惊,抿紧了唇。
魏云卿回神,无措转身,快步离开了式乾殿,踉踉跄跄,珠泪翻飞。
萧昱立刻结束了和萧玉姒的争执,紧跟着她?来?到了显阳殿。
*
显阳殿。
魏云卿伏倒在榻上,掩面?哭泣。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在骗她、利用她?,只有她?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难道这?些?年?来?,他对她?的宠爱呵护,甜言蜜语都是虚情假意吗?
萧昱紧跟而来?,看着缩在?榻上伤心哭泣的一小团人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要抱抱她?,可伸出去的手最终无力垂下,连触碰她?都变得艰难。
“卿卿。”萧昱柔声呼唤着。
魏云卿半伏在?榻上,听到声音后?,回头望着他,泪眼朦胧地质问道:“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那样伤害我?”
萧昱心里一揪,给她?擦着眼泪,无措解释道:“你刚刚听到的那些?,都是婚前的事情,我发誓,之后?我真的没有再骗过、利用过你了。”
“你胡说,你骗人。”魏云卿声声控诉着,“我一进宫你就是对我百般戒备提防,若非那一日?华林园闹剧,我都不知道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多久。”
“可那时我们的确不熟悉,不是吗,我现在?对你如何,你感受不出来吗?”萧昱急急解释着。
魏云卿摇摇头,质问他,“我没有怀疑过你现在对我的感情,我只是感到害怕,因为那时候不爱,所以就可以恣意伤害吗?为什么要跟那些坏人一起伤害我?”
因为那时候是陌生人,所以可以伤害,若有一日?不爱了,是不是也会弃如敝屣?
萧昱心口?一疼,无言以对,承诺是无力的,他一直都是以行动让她安心。
“你知道那流言出来?之后?,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吗?母亲一直逼我,她?逼我,我也有自尊、知廉耻,可那时我只能放弃一切廉耻自尊,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斋宫求见你,像一件物品一样张着嘴,被你检验着,来?自证完好,若非那些?流言,我根本无需如此卑微。”
魏云卿哽咽控诉着,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了,一想起那一日?从斋宫回来?后?,母亲怀疑她向天子献身邀宠,疯了一样撕扯她?的衣服,又让她?脱光了衣服检查,她?就全身颤抖。午夜梦回之际,也屡屡被噩梦惊醒。
甚至在?入宫后?,她?也因为这?件耻辱的事,一直耻于在萧昱面前展示自己,她?还愧疚自责是自己的懦弱,以至于迟迟无法圆房。原来归根结底,这?一切竟都是他自己害的。
她?失望地说着,“我怎么都想不到,原来?自己当?初,竟是被最亲最爱的枕边人背刺了。”
萧昱眼神透出不安,连忙把她?抱到了怀里,不停道歉,“对不起,那时我不知道你家中的情况,不知道那时候的宋夫人是那般模样,是我的无知给你造成?了更大的伤害,我一直为这?件事愧疚,我不敢告诉你,是怕再对你造成伤害。”
魏云卿闭上了眼,泪水滑落在?他的肩膀,她?哽咽道:“我们的身份永远都是不平等的。”
萧昱神色一滞。
魏云卿渐渐停止了哭泣,语气慢慢冷静,“我没有办法留在?这?里,面?对你了,让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给彼此一些?空间,冷静冷静好不好?”
萧昱心中一乱,不安问她?,“分开?你要去哪里?”
魏云卿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擦了擦泪,语调平静道:“送我去北宫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北宫?”萧昱蹙眉,不可思议,他以为她?不过是想搬去华林园小住一段时间,不想竟是想离开建安宫,就算暂时分开冷静冷静,也不必分开这?么远吧?
他立刻反对,“那是老?太妃们居住之所,你正是蓬勃若花的妙龄,怎么能去那种暮气沉沉之所呢?”
魏云卿委屈哽咽着,“可是在?宫里,还是离你太近了。”
萧昱神色一滞,抚着她的头发安抚,她?现在?情绪很低沉,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若再一直在她跟前转,她?恐怕会更想不开,放她?去行宫暂住,散散心也好。
北宫本就是天子有游赏的行宫,虽然规模比不上建安宫,可也景致怡人,暂去北宫休养,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何况,近来?还要应对秦州叛乱,魏云卿呆在?建安宫,总会时不时听到这些战事消息,若在听到什么不利于她的言论?,恐怕情绪更加低沉。
他之后?要做的事,可能会得罪更多的世家,现在?把她?送去北宫,也不失为对她?的一种保护,以免她被自己之后的决定牵连。
他做的决定,都是出自他个人意志,他会自己负责,等这?边问题都解决了,再接她?回来?也不迟。
萧昱经过深思熟虑后,勉强答应了。
*
之后?,魏云卿起驾前往北宫。
对外,皇室则只称是皇后情绪不乐,暂时搬去北宫休养。
近来?对皇后的流言攻击很多,情绪不乐是正常的,没有人怀疑是出了别的事。
北宫早已收拾好了皇后?的住所,两位老?太妃只是在皇后初至时来请安接驾,之后?,魏云卿便没再让她们来请过安了。
萧昱在?前朝处理秦州叛乱之事,魏云卿则在?北宫休养,照顾小世子,过了一段难得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杨季华不理解,看着逗弄小世子的魏云卿,道:“哪有皇后?搬出中宫住到别宫的?在外人看来,皇后?这?是失势之像。”
魏云卿神色淡然,不以为意地笑着,“那又如何?我这妖后现在落得如此下场,说不定也能平息一些?天下怨言呢。”
“皇后别这样说。”杨季华蹙眉制止。
魏云卿手持拨浪鼓,轻轻摇着,眉间蹙着几丝忧愁。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理解了,她?没有怪萧昱当?初的决定,可那一夜她?还是要做出伤心欲绝的模样,还是要暂时离他而去。
公主说的不错,动乱不能再扩大了,再扩大,局面会失控。她不能留在宫里,再给那些?乱军攻击她?和天子的借口?了。
她只是希望暂时的分离,可以让萧昱更加放开手脚,无所顾忌。
*
叛军一路散播天子为妖后?蛊惑,残害忠良的谣言,打着诛妖后?,清君侧的口?号,沿水路东下,一路侵略郡县。
各州郡不满天子改革的世家豪强,也打着为薛太尉鸣冤不平的口?号,纷纷趁势起兵,响应叛军,一同向建安进发。
形势严峻,迫在?眉睫。
萧昱下诏,以齐王为大都督,总领征讨诸军。
齐州牧霍肃、庐江内史宋穆之、徐州牧陈晖、并州牧温简,定州刺史魏崧等周边军镇率部入京,拱卫建安。
河南尹荀恺加卫将军号,与中书令杨肇同守东州城。
侍中,领军将军胡轸出守寿春,率兵于淮水列阵,迎战叛军。
*
这?一日?,胡轸将离开建安出镇寿春,萧景亲自来?为他送行。
胡轸对萧景道:“下官惭愧于没有金日磾的先?见之明,尤怀舐犊之情,希望在?下官离京的日?子里,殿下可以留小女一命。”
言至最?后?,竟也微红了眼眶,到底是亲生父女,怀抱长大,纵使知道她?犯了错,尤想护她?一命,软禁也好,幽废也罢,只要能留一条命。
萧景信誓旦旦保证道:“君侯安心迎敌,孤会照顾好王妃,王妃一定万无一失。”
胡轸叹了口?气,对萧景深深作揖拜别。
萧景目送胡轸率军远去后?,转身返回王府。
*
齐王府,胡法境被软禁的几要发疯。
她?虽被限制了行动,却还是能从下人处得知一些朝廷形势,听说叛军要攻来?京城了,父亲今日便要离京率军迎敌了。
父亲离开京城后?,就更没有人会管她?了,萧景一定会趁着父亲离京,没有亲人能给她撑腰的时候杀了她的,她?不能坐以待毙。
送走?胡轸之后?,萧景专程来看了看胡法境,看着他惴惴不安的王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胡法境即便心里恨透了,面?上也知道服软了。
她?见到萧景过来?,便立刻扑通跪倒在他面前,拉着他的衣襟下摆,哭的梨花带雨,“殿下,我知道错了,你放了我吧,你让我去见见父亲,跟他道个别,我保证不说其他的话,只是道个别。父亲要出征了,战况凶险,我真的很担心他,真的很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萧景冷冷笑着,现在?知道低头了,她以为自己还会信她的表演吗?
他冷冷拨开她拉着自己衣襟下摆的手,语调冷漠的没有情绪,“你不必去见了,君侯临行前,已经将你托付给我。历来没有大将在外出生入死,朝廷杀其亲眷的道理,放心,即便他不在?京城,我也不会暗害你的性命。”
胡法境脸上挂着泪痕,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景,原来?父亲已经嘱咐过了,父亲终是还记挂着她的。
羞愧低头,泣不成?声。
萧景看着她那哭的伤心欲绝的模样,漠然转身离去,多呆一秒都令人嫌恶。
脚步声渐行渐远。
萧景离去后?不久,胡法境便停止了哭泣,她?抬起了头,此刻,盈满泪痕的脸上再没有半分刚刚的悲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恨意和冷漠,萧景猜到了她?的担忧,同时也暴露了他的心思。
原来?,他竟真想过杀了自己。
只要动过这个心思,即便他此刻不动手,将来?也会动手的。
可是,她想活下去。
第126章 挟持
各州郡叛乱不断, 霍肃率兵四处平叛。
建安已全城戒严,很多世家已经在提前转移家属女眷离开建安避难。
京城很多世家其实也并不赞成改革,不愿破坏九品中正,门阀政治体系, 故而对于秦州起兵清君侧之事态度暧昧, 甚至有官员上奏称秦州叛乱,必然事?出有因, 希望朝廷能与之和谈。
直指天子枉杀薛太尉, 希望天子能停止改革, 安抚秦州文?武。
天子大怒,将上书要求与叛军和谈的大臣统统斥责了一番, 施以杖刑,一夕之间, 竟有十数人被牵连免官。
曾经渊默谨言的天子,突然变得喜怒无常,朝堂之上, 人心惶惶。
萧昱为杜绝此类建议, 昭示平叛的决心,决定?于二月亲临东郊, 举行阅兵仪式,以扬军威。
*
夜色苍茫, 小雨淅沥。
胡法境穿着一身粗布仆衣,留下婢女冒充自己,趁夜离开齐王府, 寻找裴雍。
临高台 第1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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