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还有大哥二哥,少?我一个不会怎样。”
这番话?几乎骇俗,但卫陵的?神情很平静,他意识到她并非完全放下过去,对他生?有情意,才会问的?这话?。这只是她心里的?一个想法,只关?乎她一人的?,但她愿意袒露,甚至可以说是试探他。
更是在给他一个机会。
重来,她不会妥协,他更不愿意她再妥协。
他说的?话?也全是真的?,心甘情愿,不是敷衍哄说。
卫陵心里极喜悦,骤然急跳,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紧盯她如同审视的?眼睛,如同誓言般。
“曦珠,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去哪里都可以。”
曦珠的?手指不觉扣紧。
便是在这刻,他在她心里,彻底与前世的?那个他分裂。
潜藏在那些沟壑深处的?痛楚,仿若都随着从山坡吹涌来的?一阵春风,携来花香,散了干净。
但不知为什么?,她还是莫名觉得酸涩。
遽然地,就被一道急力猛地扑倒在地。
曦珠下意识闭上?了眼,等睁开,看到身前的?他。
卫陵撑跪在她身侧,垂头看见她潮湿的?眼,按在地上?的?手,筋脉尽显,抓断了几许青草,可他还是笑的?,缓缓压低了身子,直到两人呼吸勾结纠缠,他在她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的?喉咙微微发干,嗓音放低,柔声问:“我想亲你,让不让?”
她的?睫毛颤抖着,在愈加亲近,两人鼻尖即将相贴时,忽地一只手抵在他的?肩膀,一把?推开了。
“不要。”
卫陵顺势躺了回去,被从叶隙射来的?光照地闭下眼,喉结滚动,吞咽了下,转见她要起身,笑道:“躺着舒服些,起来做什么?。”
被他这样一闹,那点微末的?酸都没了踪影。
曦珠盯着干净的?草地,道:“脏。”
她穿的?是白衣,最易留下印记,可不比他,随便去哪里都没谁追究。
闻言,卫陵站起身,就将整件杏黄团花锦衣都脱了下来。
“做什么?这副样子,我连亲你一下都不敢,还敢做更过分的?事?”
他将外袍拿给她垫,又笑她躲避的?眼神,毫不在意地,只一身雪白里衣躺下。
曦珠夷犹下,也在树荫里躺了下来,眺望向青空远山。
“那你夜里还翻墙来找,就不过分了吗?”
卫陵反驳:“那也是白日根本没机会与你说话?。”
“好多次都想不管不顾地亲你,可想着你本来就不大喜欢我,要是觉得我人不好,更不敢动了。”
他哼道:“是不是觉得我不好啊?你知不知道与我玩的?好那些人,但凡有个喜欢的?,可使上?不少?手段偷香窃玉的?。”
就没见谁这般坦坦荡荡的?。
曦珠笑了下,刺声:“那我是不是该称赞三表哥品性高洁,没与你那些朋友学坏了?”
明知他不会是那样下流的?人,或许是山风和煦到,让她如此回他。
卫陵忍俊不禁,道:“你不如说是我太喜欢你了,不想你受委屈,哪怕是我给的?。”
她的?脸皮没他厚,有些时候注定落败,曦珠不做声了。
一会儿,他自己没忍住。
“你怎么?不问我在外头,有没有其他喜欢的?姑娘?”
好似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她会听到他的?那堆烂事。
曦珠道:“不想问。”
他又笑:“你今天与我说这些,怎么?会不想知道呢?”
“问吧问吧,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
“不想知道。”
事实上?,不需她主动问,他已?急于展露自己的?忠贞心意,说了起来:“你可别听人胡说,我之前是喜欢去那些青楼巷子,但都不过听曲看舞,再喝些酒,其他可什么?都没做。喜欢上?你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外头与朋友吃酒,他们请来弹唱的?那些姑娘,我也没多看她们一眼。”
难得两人在一起的?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表明自己多喜欢她。
他的?话?真多。
直到他随手捡起落到身上?的?一片叶子,像是想起什么?,说:“早知该把?笛子带出?来的?,将就些,我给你吹个曲子吧。”
将微硬的?碧绿叶片卷绕在指上?,凑到唇边,试了两个音。
卫陵垂下眼,望着她笑,慢慢回想着,重又吹奏起那首曲。
空空荡荡的?山谷里,轻快明亮的?曲调,悠然流淌,萦绕不去。
曦珠隐约觉得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当晚回去后?,从破空苑那边传来了一阵笛声,她坐在窗边听着,心神一霎震颤,终于想了起来。
前世她病重,搬离破空苑,回到这里养病。有一天,卫虞突然带来了一个木盒子,说是从前交托他人,再辗转多处,没想到还能归来。
卫家被抄后?,除去金银玉器直充国库,还有许多东西?流于市井。
想必这个奇怪的?盒子,那时也流落了。
卫虞却流泪道:“三嫂,这是三哥临走前,让我送给你与许……送给你的?。”
那时她的?眼睛半瞎,也不大能听得清声音了。
盒子里的?机关?齿轮斑斑生?锈,滚动碾压间,发出?喑哑嘲哳的?噪声。
卫虞应当是为了让她活下去,才会那样说。
他怎么?会送给她东西?呢。
但她还是卧在病榻上?,模糊地看窗外的?春光,一遍又一遍地听那个怪盒子,却只能混沌地听出?前半段的?曲调,后?面都堵塞了,再也发不出?任何?响动。
原来完整的?一首曲是这样的?。
今日的?后?来,她觉得曲子好听,没忍住问他叫什么?。
摇曳的?树影底下,他懒散笑说:“没名字的?,两年前的?春天,我无意跑到这儿来,发现这处没人的?地,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一时兴致,随便吹的?。”
常混歌舞,自然熟知音律。
他又说:“我那时就想,若是我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一定带她来这里,就我们两个,然后?吹这个给她听。”
关?于她与他的?前尘旧事,曦珠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了。
连同那个怪盒子。
她决定,要彻彻底底地放下那些。
当在花树下,他问,是否可以亲她时,她放任了他。
她想知道,自己对重生?后?,却喜欢上?她的?卫陵,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直到最后?一刻,她在他眼里看到了疼惜,才推开了他。
今日,卫陵带她看那样的?景色,与她比赛骑马,对她说那些话?,都是想让她高兴。
他说,见不得她难过。
曦珠不是真的?十五六岁了,早已?忘记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亦不知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他。
年少?时的?初次动心,她不会再有了。
如今的?她,只是听着窗外的?笛声,忆起沉重的?将来,想,倘若没有他,绝不会比现在好。
*
前世,是从何?时喜欢上?曦珠的?,连卫陵自己都不确定。
假若一定要有所?谓冠冕堂皇的?理由,便从那个雪天,她目睹姜嫣对他的?背后?之言计较吧。
现在想想,他都记不清那些奚落的?话?了,大抵与爹娘对他的?训斥,外人对他的?调侃一样。
只记得很清楚,她笨拙的?安慰,维护他被人贬到地上?的?骄傲。
从没有谁像她一样,坚定地相信他,认定他不是只会玩乐的?纨绔子弟,说他很好。还替他伤心。
他听着觉得有些好笑。
当时两人才见过几次啊。
又那么?傻,脚伤了流血,一声都不吭。若非他回头,她是不是要一个人待在那里,哭红眼睛,被漫天大雪给埋了。
他背起她时,觉得好轻。
那是他生?平第一回 背一个姑娘,她趴在他的?身上?,一动不敢动,却还问他冷不冷。
她应该又哭了,泪水都落进他的?后?背。
他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不知怎么?想起来,好似她刚来公府,第一次相见时,她也是哭的?。
怎么?那么?爱哭呢。
后?来入职神枢营,不知是向谁证明。或许是被家中催得紧,也或许和她话?里一样,自己真不是纨绔子弟,虽比不上?两个哥哥,但好歹有点正事做。
那年除夕宫宴,美酒佳肴,歌台舞榭。
他厌烦宴会上?的?那些恭维交锋,只觉无聊至极,到御花园游逛,看到了雪中红梅,忽地想到小琼山的?那片梅林,也想到了她。
她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在府里。
不过一个小念头,很快从脑海里滑过去。但他在宫里待得倦了,还不如出?去玩,随便差一个太监去与家人说过,就步出?了宫门。
可在那些张灯结彩的?街道上?,或是三三两两的?观看百戏杂技,或是一家人牵着手游玩。
他们脸上?都是笑容。
他一个人,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又一个人冒雪骑马,四处晃荡,最终回到公府。
他直接回去破空苑,却在园子的?路上?,听到两个丫鬟说起表姑娘。是春月庭的?丫鬟,得了她发的?压岁钱,很欢喜。
表妹薄情( 双重生 ) 第1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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