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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青枝 第76节

    屋子里昏沉暗黄,阳光唯有从帘子的?缝隙里穿透进来。
    但人在黑暗中,视觉减弱,心也更容易静下来。
    江聿修抱着沈青枝,与她讲起那件秘事?来。
    “这大?门大?户里,可?不止阿挽被害,而吾,也是一天夜里,被人扔进了湖里,那日?狂风暴雨,院子里起了水,母亲陪着父亲去救灾,留年?幼的?儿,独自在屋中就寝,结果有人趁乱将那孩子扔进了河里。”
    他说起此事?来风平浪静,可?沈青枝却是清楚感觉到他身?子的?僵硬,与呼吸的?紊乱。
    她抬头凑到他光洁的?脸颊上亲了亲,贴着他的?脸颊,她开口道,“过去了。”
    大?抵是气氛温馨,人的?心也很容易在这样的?氛围里被抚平,起码江聿修觉得他的?心舒畅了不少。
    从前他看见那条溪流,心中便满是仇恨痛苦。
    他永远忘不掉,那日?起了大?水,荷花池水浑浊且多,他被汹涌澎湃的?池水包围,几近窒息,如若不是飘到了一处石阶上,被一女医所救,他早已不知冲向何处了。
    这么?多年?,以为自己不会提起,但今日?他却是将自己内心的?秘密告知于她。
    那事?儿,其实是府里的?隐秘事?儿,碍于背后那始作俑者,大?长公主?为了庇护那人,硬生生将此事?压了下去。
    这事?儿成为他永远难以释怀的?事?儿,对大?长公主?他也永远不能?原谅与亲近。
    “是谁……”沈青枝揉着他的?脸,甚是难过地问,“是谁想要杀害那么?小的?孩子。”
    江聿修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可?惜,母亲宁死也不愿告知那始作俑者是谁,甚至趁我年?幼,将身?边的?人全部遣送,重新换了一批新人,只为了让我查不出真相。”
    沈青枝愣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大?长公主?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儿子险些被害,而她却是为了他日?后查出真相,竟是将人证全部遣散。
    “会不会公主?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开口。
    心中大?惊失色,也难怪江聿修看上去便和那公主?不亲近的?模样,原来这里头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他又是摇头,眼眸里满是忧伤与无奈,“她不愿说,她甚至以死逼我不要去查真相。”
    “那你查了吗?”她问。
    “有暗自调查,但牵扯这件事?儿的?都?已找不到了。”
    毕竟这事?儿过去多年?,那些真相早已随着那些人不见了。
    “真相总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的?。”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其实这事?儿还是有些端倪,就比如消失的?这些人竟与双胎失踪案有牵扯,那些人一个个被暗杀,他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远。
    不过这事?儿牵扯太多,还不是拿出来说的?时候。
    *
    两?人用完午膳,江聿修便被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喊走了。
    临走前,他还亲亲她的?脸蛋让她不用多想。
    沈青枝哪儿能?不多想,她被他这事?儿说得心里难受得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闭上眼,就是年?幼的?他在汹涌湍急的?池水里害怕绝望的?模样。
    她看着床顶发着呆,想起了后院的?阿挽。
    那也是个可?怜之人。
    听闻那事?儿之后,那姑娘便甚少出院子,总觉得暗处躲藏着凶猛的?野兽要将她吞噬。
    整个人都?被祸害得不成样子。
    作为当家主?母,沈青枝决定改日?去拜访下她。
    却是,她还没去拜访江挽,江挽便已提着果篮登门拜访来了。
    “咚咚咚”沈青枝是被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惊醒的?,彼时她有些昏昏欲睡,正要陷入梦香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她以为是江聿修回来了,连鞋子都?未穿上,便起床跑去开门。
    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极为小巧精致的?脸。
    她着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眼神里满是惊恐,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将手?上的?果篮递给了沈青枝,同时递给她的?还有一封信。
    这姑娘不开口说话,只用眼神和手?势与她交流,她再三?指了指果篮里的?信,又冲她眨眨眼,沈青枝忙领悟过来,她接过那果篮和信,开口问道,“是阿挽吗?”
    那姑娘笑着点头,张嘴无声喊了句,“嫂子。”
    沈青枝脸红了下,忙拉着她进了屋。
    第65章
    纵容阿挽已失音,但她笑容清甜,举手投足间都含着大家闺秀的雅致与淡然。
    那场灾祸带走了她的声音,却没有带走她的天真无邪。
    她像是朵被人掐了花瓣的鸢尾花,傲然生长?,不计前尘。
    沈青枝关?了门,让冬葵端来?一杯茶,又拿来纸笔与阿挽交流。
    阿挽将果篮递给冬葵,纤长?漂亮的右手做了个往嘴里送东西的动作,冬葵忙领悟过来?,提着果篮去洗了。
    “坐。”沈青枝转身对她说。
    她比阿挽要高挑一些,身姿纤细,婷婷袅袅,走动间身上的淡淡清香徐徐散发,阿挽红了脸。
    面前这小女郎生得精致,比起寻常纤细苗条的女郎,身上更为软软香香的,特别是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还有微微起伏的雪白。
    明明生得妖媚,但她那漂亮的狐狸眼里却满是真诚和干净,这番娇柔模样,也只有她那权倾朝野的兄长?方可配得上。
    且这嫂子性格温柔,细声细语,尤其?她的眼睛,让人看着便觉着心中舒适。
    阿挽心里松了口气,忙抬头对她甜甜一笑。
    “谢……”她红唇微张,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沈青枝仅通过她的唇形,已知晓她的话。
    “无碍。”她安慰一笑。
    视线落在桌上的信封上,沈青枝纤纤玉手沾过那信笺,朝她眨眨眼,“这信可是给你那兄长?的?”
    阿挽皱眉,有些慌乱地摇头,双手一直摆啊摆。
    沈青枝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阿挽神情终于松懈下来?,点?点?头。
    沈青枝打?开那信笺,一股子茉莉清香扑鼻而来?,她对气味异常敏感,茉莉质朴纯真,倒和面前这姑娘有些相?似之处。
    淡黄色信笺打?开,沈青枝发现这信笺上只写了几?行字,“主母,我失音并非我所?愿,关?于我失音一事,这是我那日抓到的衣角,有些事儿我已忘记,像失忆一般……事过已久,大长?公主不予声张,也不许我找兄长?,求主母为我伸冤。”
    这姑娘字迹娟秀,和她人一样小巧怡人,可这字里行间的委屈却是让沈青枝微微一怔。
    她抬眸望了那姑娘一眼,便见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委屈巴巴的。
    沈青枝呼吸一窒,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大长?公主将这些事儿的都压了下去。
    恐怕阿挽也是非自愿常年?待在院子里,她只是被禁足了。
    这般想来?,沈青枝顿时毛骨悚然。
    她怎么?也想不到,大长?公主作者?处理这事儿的方式是将两件事儿都压了下去,她究竟是在护着谁?
    沈青枝又拿起那片衣角,举起来?放在光线下照了照,是绛紫绸缎,面料精致,缝制完美,定?是出自富贵人家。
    她放下那片衣角,坐直身子看着阿挽,细声说道,“这事儿我定?会暗中帮你查看,阿挽放心。”
    阿挽红了脸,欲要下跪,沈青枝忙起身弯腰扶住她,小脸紧张兮兮,红了满面,“切不可,我又不是老天爷,你不必跪我,阿挽,你并不低人一等的,这世间,唯有创天造地的老天爷值得我们去跪拜,你我皆是人,不必看轻自己。”
    这一席话说完,她自个儿都觉得不可思议。
    更别提阿挽,自打?失音之后,别人都瞧不起她,打?她骂她,但面前这女郎却说她并不低人一等。
    阿挽红了眼,晶莹剔透的眼泪落了下来?。
    恰逢此时,门被推开,冬葵将洗好的果子摆在果盘里,端了上来?。
    沈青枝又拉着阿挽吃了会儿果子,两人才分开。
    阿挽走后,沈青枝又独自看了这封信。
    她的视线落在了失忆二字上。
    这大京,真有这种药能让人的记忆消失吗?
    那她呢?
    她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这种奇怪的感觉在最近和那男人洞房后,越来?越强烈。
    她将那信又装回信封里,找了个木匣子锁了起来?。
    忙完一切,她坐在榻上,整个人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
    晚宴在后花园举行。
    满天星光,微风拂面,花香四溢。
    江聿修搂着沈青枝的纤腰在主位落座。
    平日里,家族盛宴,江聿修身边的位置永远是空着,今日,沈青枝一坐上去,就招来?非议。
    但那些人也敢在黑暗处耍耍嘴皮子,声音大一点?的都不敢,生怕被男人折磨致死。
    “听闻先前百花盛宴上,曾家那姑娘叫曾游艺是吧?当众冤枉那新妇,谁知首辅大人为了那新妇,对这曾家姑娘进行火烙之刑呢!”
    “啊?竟有这事儿!”
    众人惊诧不已。
    但事实是江聿修只是杀鸡儆猴,并未对那姑娘进行什么?残酷之刑,但渐渐的,也逐渐坐实了他残暴狠戾的名声。
    但江聿修从?不在意。
    此刻,他端坐高位,眼神薄凉,近处的母亲与他隔着层山,也谈不上话,他的父亲又是个妻奴,夫人说一,他不敢说二,也只是对他冷眼相?待,更别谈论什么?父子之情。
    江聿修便是在这样的家境里长?大的,故而从?小冷漠无情,不知爱,更不知温柔。
    但遇上沈青枝,他那颗冰冷的心逐渐被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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