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妈妈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放柔声音道：“阳阳，要不要让他们过来，你自己决定吧？”
    如果有误会，就解开。
    如果有问题，就解决。
    仰头看着妈妈一如既往写满了迎难而上人生信条的眼神，姜曜没有立刻接话，视线放远落在窗户上，再从窗户望出去，落在天边鳞状的云层上。
    今天是个好天气。
    “见吧。”姜曜开口，“我确实知道他们想问的问题的答案。”
    虽然她答应了，但姜奶奶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安，于是道：“阳阳，如果觉得为难，不用迁就你大伯他们的。”
    众人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慈爱与关怀，姜曜却忽然很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
    “呵呵嘻嘻嘻——”
    她笑了好久，笑得身边的亲人心中恐慌疯涨，笑得姜妈妈阵阵心酸泪盈于睫，才慢慢，慢慢地停下来，用满不在乎的口吻道：“不为难呀，既然他们自己找不痛快，那我就告诉他们好了。”
    姜家四人的心在此刻，无限下坠。
    几墙之隔，傅醒通过窗户看到小跑着过来的姜大伯夫妻二人，快步走出房间对门口的警卫员道：“我要去304姜曜的房间，这是总理特批给我的权限。”
    警卫员面面相觑，一秒后，其中一位离开自己的位置，道：“抱歉，我们需要确认一下，请稍等。”
    说完他朝傅醒点了一下头，大步往楼梯方向走去。
    傅醒回到房间，对走上前来的父母道：“等会儿我会暂时离开一阵，你们……”
    傅父傅母刚才也看到了姜家那两人，立即接话：“没事，你忙你的，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没有追根问底，答应地又快又干脆。
    傅醒愣了一下，想起上次自己提出请求他们也是如此爽快地答应下来的，嘴唇微抿。
    若在以前，他们会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盘问，还会再帮他“纠正”一二……
    六年时光，无论是异次元里还是异次元外，都不一样了。
    304号房间。
    姜大伯夫妻气势汹汹得赶到了。
    一进门，姜大伯母就拿出酝酿了一路的嗓音朝静静坐在桌旁的姜曜吼道：“姜曜，你给我说清楚——”
    看到大儿媳如此不客气的态度，哪怕是还有些缓不过神来，姜爷爷也拧眉喝了一声：“说话就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姜大伯母如今底气足得很，丝毫不惧地看向姜爷爷，“爸，我的态度取决于您的宝贝孙女都做了什么，她丧尽天良人性泯灭，难道我还要好声好气地捧着她说话吗？！”
    姜爷爷什么时候被人这样顶撞过，他气得指尖发抖，指着人道：“什么丧尽天良，人性泯灭……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在你面前的不是你的仇人，是你的亲侄女……咳咳咳！”
    说得太急，他连声干咳脸都刻红了，姜奶奶大惊，忙去给他拍背。
    “老头子别动气，深呼吸……”
    姜大伯母没有就此停止，反而抓住机会冲到了姜曜面前，再次抓住了她。
    这次不再是抓手了，而是采取了更加攻击性的姿势，十指宛如一把钳子扣抓在姜曜的肩膀上。
    “你说！我家明明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剧烈摇晃着姜曜的身体，双目赤红。
    姜妈妈去拔她的手居然没有成功，而试图上来帮忙的姜爸爸则被姜大伯拦住。
    “你们急什么！让我老婆问！让姜曜说！”
    姜爸爸还在控制脾气，尽量放平语气道：“你们要问可以，但起码把态度放端正一些！”
    姜大伯冷笑，“那是你不知道你的宝贝女儿都干了些什么？”
    姜曜的衣领在姜大伯母用力的撕扯下变形，白皙的脖子也被她的指甲刮出一道红痕。
    姜大伯母充血的眼睛距离姜曜不过十公分，嗓音凄厉：“你说啊——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的明明——”
    她面容狰狞，血红的眼睛瞪着姜曜，似要将人碎尸万段。
    姜曜脸色则是与其完全相反的平静，她甚至还挡住了要下狠手把人拖开的母亲，一个字从唇齿间轻轻吐出。
    “是。”
    满屋子的躁动与吵闹瞬间止息。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姜曜把话串起来，重复：“姜明，是我杀的。”
    平静的嗓音落地，激起千层浪。
    姜大伯母都已经想好她否认之后，要如何拿出和那个皮夹克对话的手机录音打她的脸，揭穿她虚伪的真面，怎么都想不到她竟然半点不挣扎的承认了。
    她承认了？！
    她居然敢承认？！
    滔天的怒意在姜大伯母心中升腾翻滚，脑海中一道声音在疯狂尖叫。
    她怎么不去死？
    她该死！
    她不得好死啊！
    扣在肩膀上的手猛地转向，直奔面前那截纤细的脖颈而去。
    “你干什么？！”
    姜妈妈的声音和门外急促的脚步声重叠，与此同时发生的还有姜奶奶流下的眼泪，姜爷爷剧烈的喘息声，姜爸爸朝大哥挥去的拳头，以及快过姜衡一的速度，抢先抓住姜大伯母的那双手。
    制止了姜大伯母动作的人是姜曜自己。
    她反手扣着姜大伯母的手腕，巨大的力道让暴怒的女人动弹不得，只能凶狠地瞪大那双几欲滴血的眼睛。
    姜曜直视着她的目光，一字一顿道：“但是姜明，是他先害我的。”
    在异次元中被所有人误解都无所谓，但在这里，哪怕很难让人相信，她也要说清楚原委。
    杀人是事实，如果要追责她可以偿命，但她不能让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背负没教好小辈，以至于她对血缘至亲都能痛下杀手的罪名。
    绝对不能。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完发的，写到今天还是写不完otz
    第338章 番外之回归现实（6）完
    （感情进度100%）
    不再是异次元中绝口不提的态度， 她这一次说出来了，一个字一个字说得非常清楚。
    即使可能不被相信。
    即使信了可能也得不到理解。
    即使理解了也可能会让最爱的人们失望。
    傅醒慢下脚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平稳地跳动起来。
    虽然拖到现在才开口， 但也代表着姜曜情绪上的好转。
    她在为这件百口莫辩的事情努力了。
    姜大伯母只是一个普通人， 即使在极度激动的情况下力道有所增大， 也绝不会是开始反抗的姜曜的对手。
    她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钢钳夹住了，别说挣脱，就是想再往前一毫米都做不到。
    心中怨气堵塞于胸，她只能把无处发泄的力气用在喊叫上。
    “你胡说！你胡说！”
    “你就是欺负我家明明不会说话了！”
    “要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他的头上！明明为什么要害你？！他对你还不够好吗？！”
    在姜大伯母看来，姜明对待姜曜的态度一直以来都无可挑剔。
    经常哄人玩逗人笑不说，她背地里说几句还会被儿子顶回来， 亲哥哥也不过如此了吧。
    “你这样诽谤一个对你好的人， 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你可以不相信。”姜曜的声音和她的比起来堪称轻柔， 但更为坚定，“但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姜明进了异次元仍旧搞不清楚状况，借高利贷挥霍却无力偿还，最后要被债主推进副本当人肉探险器时和我相遇， 我为了保护他进的副本，他却在最后关头反过来要置我于死地，我只不过是还手而已。”
    她语调平静， 比第三人转述事不关己的事情还要淡然， 没有一丝一毫外露的情绪。
    姜大伯母当然不可能相信她的话。
    “你血口喷人！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副本不副本， 你说你为了保护明明进副本， 又说明明要害你， 你有证据吗？！”她歇斯底里地重复， “你有证据吗？！”
    其余人终于在这些令人无比震惊的消息中反应过来了。
    姜衡一扯开姜大伯母， 厉声反问：“那你有证据证明我妹妹说谎吗？谁主张谁举证，你先拿出证据来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我妹妹。
    被他护在身后的姜曜一颗心颤了颤，脸上浮起一丝波澜。
    姜大伯从地上爬起来，啐出一口血沫来道：“怎么没有？！我们有证人，是和她一起回来的人说的，杀害明明的凶手就是她！”
    “姜修慎，你心狠手辣，你的女儿得你真传，青出于蓝了！”
    公司夺权，兄弟两个总有高下，作为兄长却成了这个下，姜大伯不知道听了多少闲言碎语，爆发这一场是积怨已久。
    姜爸爸看着自家大哥狰狞的面目，胸中也有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憋得慌。
    他竟是不知道，亲兄弟对他有这么大的怨言！
    看着眼前这场并非就事论事的“讨伐”，姜衡一深呼吸，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的姜妈妈和姜爸爸，又看向几乎站立不住的两位高龄老人，狠下心道：“这一点阳阳已经承认了，是她杀了姜明，因此产生的一切法律后果她自然会承担，但——”
    他转折：“法官判决还要结合法理、人情，如果是姜明先动手，阳阳就是正当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