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走出天监司时,霞光贯空,橙红晕染了半边天。
门前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残阳落在那一袭青衫上,给本身清雅的淡素,铺上了一层华贵的金靡。
他抬眸仰望,那张寻不出半分差错的精致面孔在恍惚间有些不真实,宛若误入凡尘的天上人,将华美无暇刻画得淋漓尽致。
“师央。”
不管是何时,那一瞬心悸都出自于生而为人的本能。
无法自控,也难以欺灭。
只是在那片刻本能之后,人总是会清醒。
小满淡生了薄薄的防备之心:
“你为何会在此处。”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 1 8 .a sia
她提着衣裙走下阶梯,簪坠轻晃,叮铃作响。
直至来到他的身前,她抬首望着他的眼睛。
他周身的淡香依旧,并不浓烈,方足以刻在记忆深处。
余辉收入了他的眼底,他望着她时,勾唇浅笑:
“我来接你回家。”
她走在他的身后,眼中映着他的背影。
仿若与很多年前并无差别。
那时,自己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单纯又爱哭的少女。心里埋藏着对师长偷生的爱慕,将每一次亲近的机会都视若珍宝。
人生总是无法猜测,更难以预料。
起初她因外在完美无暇的表象而对他心怀倾慕。再后她又因剥开那层表象所见了深不可测的一片混沌而心生畏惧。
她因事态变迁改头换面,而他还是从前。
小满加快了步子,走在了师央身旁。
与他并肩而非追随于他身后,这似乎是她摒弃过往的第一步。
“我来到你的身边,就是为了托举着你,供你依赖。可这份依赖并不能永存。”
仰首间,飞雁过经,披着霞光隐没在了低空的云层之中。他的声音淡淡而道:
“我的目的,也是看着你一步一步羽翼丰满,独自翱翔。”
他驻足。
侧首凝向她的双眸:
“等那天真正到来时,我便能放心的离开。”
她微怔之下吐露出了嘴边的话:
“师央又要走?”
“去曾经去的地方。”
她早已与他经历过一次离别。
一次稍许狼狈,慌乱不堪的离别。
倘若那一次离别是诸多不舍,那么这一次,半数的坦然占据了本因填塞着难舍的心怀。
现在。
她并不害怕脱离他的庇护。
她能独立在天地之间,她能扛起她应肩负的责任。
他是她的老师,她能成为如今的模样,他功不可没。
“希望这一次,我能好好与你告别。”
她坚毅的目光中再寻不到曾时纯澈的旖旎。
就像早已将他从她心怀剥离,冷静的斩断错综缠连的一切牵扯。
再以柔软与脆弱为基地,悉心塑成了一层坚不可摧的护甲。
勇敢,果决,强韧。
他浑身血脉在此刻沸腾。
以平静所伪装的表象暂且遮不住他双眸中熊燃的烈焰。
映在他眸底的身影,像是要被他燃烧,吞噬。
这是他一手塑成的杰作啊。
多么美丽,多么耀眼。
然而这还不够。
终有一天。
她会成为他最完美,最无暇的造物。
只是在此之前。
他不能纵容她将他越推越远。
徐家在这场权争之战中久居败落。
户令司理事徐慈容于朝堂之上求请满帝将长女徐盈染赐婚国辅师央。
早于寰帝在位时,徐家曾想过将唯一的儿子徐领贤送入王宫为帝侧。
可在小满继位后,徐家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或因少时徐领贤处处针对小满,还险些害小满困于临崖台就此丧命。徐家没脸再提往昔,惹当今陛下生怒。
江还晏接任江家家主之位后,狠戾决绝,江家早已扼得徐家无力喘息。不久后,江誉清又将入主帝侧殿成为当今陛下的枕边人。
在徐家苟延残喘的挣扎之下,只能借国辅师央之手,从泥泞抽身。
“臣与徐盈染成婚,是眼下最好的决策。既然徐家提出了赐婚,若陛下拒绝,便是驳了徐家的面子助长了江家的气焰”
议事殿里,他淡然的声音平平而述。
王座之上的小满凝着眉,对于这个提议,似乎并不愿点头:
“一定要成婚?徐盈染曾是你的学生,身为她的老师,你怎能与她成婚?”
师生之间神圣而洁白的关系,不容掺杂任何别有他心。
这于世间而言是难以被接受的存在。
百口指摘,千言唾骂,为师者将会着上一层永远都无法撕扯去的囚服。
这是她从来都知道的禁忌,也是抹灭她少时情愫万般可能的理由之一。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徐家要借臣的余荫对抗江家,臣也可就此对徐家从中控制。”
一字一句皆为阎崇,他冷静得早已摒弃了生而为人的情绪。
就像他曾经安排着她的婚事育嗣,告诫着她联姻是手段,育子是筹码。
他连就他自己的人生,都坦荡荡的交予了所谓的算计。
她曾爱过的这个男人,从未以血肉之躯回应过她。
他就像一颗冰冷的棋子,被阎崇执手,纵横棋局之间。
“好……”
她似是看清一切般的妥协。
沉思之下,她坚定言道:
“我同意你与徐盈染订婚。但成婚一事需暂且搁置,等我迎江誉清入宫后,再做打算。”
一百七十六赐婚 ompor n 8.c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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