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一会,才笑道:“可能就是你昨晚的心情吧。”
这么笑着间,视线对上,孟砚青眼中的笑意却淡去,她看着他,琥珀色眸中盈满了怜惜:“你一定很难过。”
她以前只想到自己的难过,却并没想过那个活着的人该是如何痛苦。
陆绪章抬起手,轻挽住她的,低声道:“都过去了。”
声音沙沙低低的,像是风吹过耳边,于是仿佛过往所有的痛苦,都像风中的烟雾一样飘散了。
孟砚青反握住他的手:“嗯,是,都过去了。”
陆绪章温声道:“你先休息会吧,我去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孟砚青:“现在也不是太饿,先随便医院食堂吃点,我在这里等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应对,你是不是要去单位?
这么说着话,庄助理过来了,他拿了移动电话,刚才接到了单位的电话,刚才收到了紧急文件,需要拟定回函,有些事还是需要陆绪章到场。
陆绪章显然很有些遗憾,他想留在这里,陪着孟砚青,也陪着陆亭笈。
不过那边的工作到底耽误不的,那是要紧大事,当下也只好嘱咐了孟砚青几句,自己先过去单位了。
*
接下来两天,孟砚青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医院,陆绪章有时间的时候也过来,会带一些吃的,熬的小米粥以及其它陆亭笈爱吃的,
陆亭笈到底年少,生命力旺盛,在重症监控病房两天后,陆亭笈转往普通病房,在普通病房三天,他便嚷着要出院。
本来出院的话,按照陆老爷子的想法,自然是住过去东交民巷,住他那儿,他不放心,想看顾着自己这好孙子。
然而陆亭笈抗议,非要住过去陆绪章孟砚青那里。
他很理直气壮:“我要吃父亲熬的小米粥,好喝!”
别看十六岁,半个大人了,可人家会撒娇,特别是在老人家跟前,撒娇起来就跟小孩子一样,用陆绪章的话说就是:没眼看了。
陆老爷子自然拗不过他,便叮嘱了好一番:“你这几天不忙了是吧,那你好好照顾着孩子。”
一时又叮嘱孟砚青:“你多管着点,他现在打了石膏,不能乱动,可不能纵着他,不然万一恢复不好,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孟砚青和陆绪章自然都一叠声地应着,老人确实惦记,生怕孩子落下什么毛病,难免絮叨几句,他们自然只能多说几句,
总算是陆老爷子那边放心了,两个人当即把陆亭笈接过去王府井。
这王府井自然是给陆亭笈预留了房间的,只是这孩子自打他们两个结婚后就有点懂事了,没怎么在这里住过。
现在倒是理直气壮地入驻了,且是夫妻两个前簇后拥的,这个扶着那个护着的。
为了陆亭笈的事,陆绪章找了满嫂过来,负责做饭洒扫等工作,孟砚青则是摒弃一切其它事务,打算专心陪着陆亭笈。
虽说可以出院了,不过到底是经了这么一遭,身体虚弱,肯定不能和以前比,是要慢慢补养的。
陆绪章还专门和营养科大夫谈过,现在陆亭笈恢复期,饮食尽量轻淡但是也要有营养,他便让人从怀柔那边山里要了土鸡,准备炖了给陆亭笈补身体。
这天晚间,孟砚青拿了鱼汤来喂了陆亭笈,看他有些犯困,便道:“我拿水来给你漱漱口,你先睡会?”
陆亭笈才刚进驻王府井这边,享受了父母的照料,自是舒坦得很,不过他确实有些累了。
他经历了这一场,也耗费了不少精力,犯困。
当下便略点了点头。
这时候陆绪章过来了,给他端来了洗漱用具和水盆,又给他拿来了一个椅子在床边,这样倒是方便。
孟砚青见此便笑了,对陆亭笈道:“还是你父亲想得周到。”
陆绪章过去,拿了褥子叠起来,之后垫在陆亭笈身后,他自己扶着陆亭笈,让孟砚青帮着陆亭笈洗漱了。
洗漱过后,把陆亭笈放平了,让他先睡。
帮陆亭笈掖好被子后,陆绪章才对孟砚青道:“你先回去睡吧,我在这里睡。”
他们已经在陆亭笈房间准备了一个行军床,到时候万一陆亭笈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照应着。
等他睡着后,她也有些累了,陆绪章便让她先睡。
孟砚青:“我陪着吧,你不是明天要上班吗?”
陆绪章起身整理着旁边行军床的被褥,随口道:“你这几天在医院,也累得够呛吧。”
孟砚青:“人家肯定想让我陪着。”
陆亭笈已经有些快睡着了,听到这话,迷糊了句:“我想让母亲陪我睡。”
孟砚青:“你看!”
陆绪章抬起眸子,笑看她一眼:“半夜万一上厕所什么的,我在这里更方便吧。”
陆亭笈便睁开了眼,他用他那半梦半醒的脑子想了想,道:“对,我要父亲陪我。”
说完,重新闭上眼睡着了。
看他那仿佛睡着又没睡着的样子,夫妻两个一时也是面面相觑,之后便都笑了。
这孩子啊……
陆绪章:“我睡他旁边,半夜需要上厕所或者什么的,我都能对付,万一再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你不用担心。”
他笑着补充说:“其实也不影响睡觉,反正万一我觉浅,他需要喝水上厕所的,我照顾过后,很快又睡着了。”
孟砚青听着,也觉得仿佛他守着会更合适:“也好。”
一时走过去床边,俯首下来,抚着陆亭笈的头发:“睡吧,明天白天我陪你。”
陆亭笈其实已经睡着了,不过还是嘟哝了声:“嗯……”
孟砚青看着他那略显削瘦的脸,此时倒是像极了年少时的陆绪章。
儿子经历了这样的劫难,还能一切都好,她已经很欣慰了。
她忍不住低头,轻轻亲了下他的额:“真乖。”
一抬头,却见陆绪章正笑看着他。
她便准备出去,走到陆绪章身边的时候,才压低了声音道:“长得和你更像,你当然要多出力。”
陆绪章便轻笑,抬起手捏了捏她手指:“是,你快回去睡吧。”
孟砚青却不走,就那么仰脸看着他。
陆绪章意会,俯首下来,亲了亲她的唇畔:“亭笈乖,砚青也乖。”
孟砚青被他这么把自己和儿子相提并论,竟有些脸红,微抿唇道:“你好好照顾着他吧!”
说完径自回去卧室了。
她确实累了,这些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如今陆亭笈出院,回家了,心里也放松了,躺在那里,竟很快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有些口渴,便醒来了。
她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多了,一时到底惦记着陆亭笈,便想着过去隔壁房间看看。
当下披了衣服起身过去,就见屋里好像亮着灯,很微弱的光线,看样子开的事台灯。
她推开门时,却看到台灯亮着,灯罩略放下来,只漏出些许的光。
陆绪章就站在床边,正帮陆亭笈擦拭腿部。
陆亭笈上了石膏,石膏半架在那里,但是石膏边缘有些换药留下的痕迹,他正用湿布慢慢蘸着来擦。
台灯微弱的灯光洒下来,他单膝屈起,仔细擦拭着。
光影朦胧,他薄薄的眼皮轻垂下,形成一道温柔却又锋利的剪影。
孟砚青便靠在门边,就那么安静地看着。
*
最近陆亭笈简直是跳进了蜜罐里,今天嚷嚷着要母亲来捶背,明天又要搂着睡,后天突然想起一个花样要吃这个那个的,时不时还要孟砚青给他读书,陪着他玩九连环解闷。
孟砚青也是喜欢得很,觉得这样的儿子仿佛回到了三四岁,她乐意宠着惯着。
陆绪章每天都会早早下班,回家后,却见这母子两个腻歪得很,有时候看到孟砚青半靠在病床上,陪着陆亭笈一起看电视,看到动情时还跟着一起流眼泪,抱着陆亭笈哭几下。
他一时也是想笑,不过也没说什么,随他们母子高兴吧。
最近这段,晚上大多是他陪着,陆亭笈打了石膏,起身不太方便,别的事孟砚青都可以照料,但是如厕这种事,大小伙子自然不好意思。
也幸好他确实不太忙,便是有些工作也只是后续收尾工作,宁助理跑前跑后送文件材料,他电话勤打,也就差不多能应付过去。
慢慢地陆亭笈能拄着拐杖下床走动了,孟砚青看事情不多,也就让满婶先回去,反正现在家里许多事她都能自己做了。
不过做饭方面,孟砚青实在不太在行,而且她也发现了,陆亭笈其实喜欢吃陆绪章做的饭。
嘴上不说,但陆绪章做的他吃得就多。
所以最近都是陆绪章负责做饭,为了给陆亭笈补身体,各样好吃的自然都轮着来,有些他也不会的,便研究下食谱。
孟砚青有一次私底下和陆绪章说:“你说凭你的手艺,怎么也得是一个慈父,以前你和儿子关系怎么看着还不怎么样?”
她必须承认,其实照顾儿子方面,陆绪章比她更细心周到,也更用心。
陆绪章:“我现在不是一直在改进吗?”
孟砚青笑:“好像是吧。”
陆绪章直接用筷子夹起一个干炸丸子:“尝尝?”
那干炸丸子黄澄澄的,还蘸了椒盐,一看就够味儿。
孟砚青眨眨眼,看着陆绪章。
陆绪章笑,明白她的意思,她没洗手。
当下他径自将那丸子喂给她:“这么好吃的丸子,能堵住你的嘴吧。”
酥酥脆脆的干炸丸子,带着瘦肉的颗粒感,配着那椒盐,确实好吃。
孟砚青便什么都不说了,好吃就行了。
陆绪章:“对了,这次的事,已经查清楚了,确实是和罗战松有关。”
孟砚青:“嗯?”
陆绪章略沉吟了下,仿佛在斟酌言辞,之后才含蓄地道:“昨天父亲把我叫过去,我们也谈过了,这件事必不能善罢甘休,会深查,但是一则年代久远,二则牵连甚广,三者对方树大根深,只怕需要一些日子才能水落石出。”
孟砚青:“也没什么,反正我也不想操心了,你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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