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口茶,继续半眯眼说道:“但还成,冲牧之这不要命的劲,倒是将那帮妇孺都救了出来。有个老太太就将自己的孙子推给了世子爷,说是家中孩子太多了,纵使活着怕也养不起,牧之就收了,谁曾想这一养就这么多年。”
楚引歌似有感召,转头看向立冬,后者点了点头,“爷救我那天正是立冬。”
她的心一动,原来白牧之自小就是个心善的人啊。
救人于水火之中,救立冬,救他说的那个师父,还有救她。
他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狂妄地不可一世。
“不过嫂子别看白牧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舒云帆声色清脆,笑道,“我看他倒是怕你的很,你沉睡的这几日,我来探望,他都不让我上门,说是我的生肖与你相冲,要笑掉大牙,他什么时候痴信过这些?”
白川舟轻咳,“喝茶还堵不上你的嘴?”
楚引歌看他的耳尖染了点红,原来天地不怕的人有了软肋,也会心智失离。
她看他们还有正事相谈,不予过多打扰,闲谈了几句就退下了。
白川舟往窗外看了眼,那抹娉婷袅娜的素白步入月拱门之中,花影层层,将她也裹了进去。
“更想娶媳妇了,”舒云帆叹气,“牧之,你把那八千八百八十八两还给我罢,我现在身无分文,除了长得比你俊俏外,无钱无权的。”
白川舟轻蔑地笑了声:“国公府是没镜子么?”
他浅啜清茗,顿觉舌根都生了香:“何况我们家的财款都由夫人说了算,所以和我哭穷无用。”
“你这个妻奴!罢了罢了,不过你要怎么动礼部尚书之位?”
“进宫。”
“然后?”
“谋而篡之。”白川舟面色淡淡,但眸中掠过一抹温柔之色,笑道,“我媳妇让我去干个营生,我看这个官位不错。礼坏乐崩,先将礼扶正,尔后顺水推舟,替谢师平反。”
舒云帆满眼震惊:“你疯了!牧之!你要以什么身份进宫?阁主?你打算怎么将楚熹拉下来?更何况你在宫中整日晃着,不怕被楚翎一把摘了面具?!”
他拍案而起,踱步道:“不妥不妥!太冒险了。水影说前两天奉你之命,半夜将王氏的十根手指插了银针,左右手都已作废,楚翎已怀疑到阁主和嫂夫人的关系了,现在正在全力调查天语阁,你眼下又要去坐上他老子的位置,不是自投罗网么?!”
“你怎么这么聒噪?”
白川舟不紧不慢喝着茶,“凭楚翎现在的功力,他连我的衣袖都碰不到,更何乎面具?你也太高看他了。”
“你还嫌我聒噪?!”舒云帆气极,“是,楚翎定是打不过你。可你知不知道你若真当上了礼部尚书,那就是在与整个东宫抗衡,你一人之力能抵得了东宫?”
“楚熹这老家伙我看着太不顺眼必要除去。”
舒云帆看他又是那副傲世轻物状,气不打一处来:“白川舟!你不是怕嫂子么?你就不怕你万一出什么事,她怎么办。”
“没有万一。若真有,她是我选定的世子夫人,独活于世的胆魄还是有的。”
白川舟想到她揪着他衣摆时楚楚动人之姿,那双瞳眸水润地让他的心变得湿漉漉,笑了声,“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她胆子倒也不算太大,所以我没死前,你不许对她说任何字。”
省得她跟着担惊受怕。
“你给她爹平反,为她冒险进宫铲除楚熹,还不让她知道?!我怎么会跟你这样的情痴做兄弟?”
舒云帆将杯盏中的茶一口饮尽,再清口的茶喝多了也有涩味,丝丝密密的苦冲进了他的骨。
“你眼下是不打算将阁主的身份告诉她了?能瞒几时啊!白牧之!”
“六个月。”
“什么?”
“六个月内我会铲除楚氏一族,东宫余党,替谢师平反,扶四殿下为东宫之主,这天下也该换血了。”
白川舟给他添茶,“若顺利,我就将所有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知于她。”
舒云帆心被揪起:“若不顺呢。”
白川舟低笑,说得漫不经心:“那就歃血祭天,大丈夫岂可苟安慵懦?”
“我真他娘的想替嫂子揍你!”
以前年少,舒云帆天真无知替他家人瞒了四个月的行踪,让他去潮州救人,现在又得帮他瞒嫂夫人……
可舒云帆却拿他没法,白川舟生来就是将士,流着六城将军的血脉,桀骜隐忍,怎可真心甘做风流浪子?
他也只能在言辞上刺激白牧之,切齿道,“和你做兄弟,我真是倒八辈子血霉。”
白川舟听他这么说,倒是一笑,心下明了,若真是不顺,云帆也会替他终了身后事的。
和他做兄弟,还真是造了八世的福,但白川舟没说出口,肉麻的话他从不说。
除非……除非碰上楚引歌。
舒云帆几乎呵斥:“你就不怕这六个月内,嫂夫人去侯府问白川衍阁主一事?不怕拆穿啊?”
白川舟托盏轻笑:“她不会的。”
以楚引歌的秉性,她最怕给人添麻烦,寻常人居丧期间都不会串门,恐添晦气,楚引歌就更不会了,她其实心极细,知道侯夫人和林姨娘不对付,就更不会在这节骨眼上给母亲生事,留下话柄。
所以白川舟断定,她在服丧期,是不会上侯府的。
侯爷杀了谢师一事已成事实,所以他得趁这六个月将该办的事办了,希望她在得知真相时,能看在他的功劳上,对他……不要那么狠心。
“白牧之,你就是个疯子!”
白川舟未否认,在临走前从怀中掏出了个碎银子,塞给他。
“又想做什么?”
“给你买镜子。”白川舟懒散笑说道。
“……”
楚引歌出门相送时,就见舒云帆愤愤离去,马车都气恼地东倒西歪,疑惑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要到钱,恼羞成怒了。”白川舟唇角微勾。
“啊……”楚引歌轻呼,若有所思,她已经记起舒云帆的声音在何处耳闻的了。
她本是犹豫要不要告诉白川舟,一听这话,忍不住开口:“爷,我并非要有意挑拨离间,但恐是你遇人不淑了。”
她经历了楚府这一遭,自知人心最是难测,不可不提防。
白川舟展眉,倒是好奇了:“棠棠此话怎讲?”
“我不是同你说过头回去天语阁的事么?”她掩唇凑近,“在路上隔墙听到有两人诋毁你,其中一人就是他!”
她还能想起舒云帆抨击地难听——“一个纨绔哪能撑起侯府门面?”
楚引歌咬唇,恨恨:“我看爷的声誉有一半尽毁在此人口中了,明明就有才有貌有学识,被说得如此不堪,爷该谨防身边小人啊。”
白川舟不禁想笑,还真是孩子心性,自己喜欢的人,就恨不得让旁人也看到他的万般好.......但他因她的这份孩童赤忱,倒是惬怀得很。
又听她问道:“爷欠他钱了?”
“不曾,”白川舟眉梢轻弯,“他想把礼金要回去,被我义正言辞地拒了。”
“啊......虽然他给得是多了些,但这行为未免也太不耻了。”
难怪她方才进去斟茶时,舒云帆要对她那般客气,竟源于如此。
“所以夫人不能光看一个人的神清骨秀,温如晨阳,就觉得他志洁行芳。”
这些词.....不都是她刚刚用来形容舒云帆的么?
她分心想着事,就没留神足下玉阶,一时踏空,心下一惊,背往后仰时,只觉倏尔撞进一个硬朗结实的怀抱,还未喘口气,就听地上响起咕噜咕噜的滚动之音。
她偏头一看,是一黑瓷小瓶跌落在地,似从白川舟云袖中飞出。
白川舟想去捡,可又怕她跌倒,一手还扶着她的腰,比不上怀中人的动作迅疾。
楚引歌拾起小瓶,见他要来夺,更觉有鬼,忙用手格挡,白川舟不能显出半分武力,化了几掌,就见她双脚点地,飞旋至檐上。
还真是耍赖,见他知她有武功在身之后,愈发恃宠而骄了。
没法,白川舟只能沉住气,在檐下仰首看她。
楚引歌轻笑,见他向来晏然自若的面色上闪过一丝慌乱,倒是难得。
她打量端详,只见黑瓶散着神秘之气,上书着“药无力”三个鎏金大字。
楚引歌浓睫轻眨,眼尾轻勾,垂眸看他:“不解释解释?”
作者有话说:
日常撒糖篇~
第59章 定情物
白川舟半眯着眼看她, 黄昏的余霞在她的身后漾开,夺目炫彩,素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自己飞檐走壁惯了, 向来觉得房屋脊梁如履平地, 但见她站在崎岖不平的瓦片上, 竟头回觉得这房檐是这么高, 仿若要与天融合了,看得他的心直发慌。
白川舟顿觉口干,冲楚引歌招了招手:“别摔着了, 先下来。”
“你先说清楚, 药无力,要谁无力?”
楚引歌摇着瓷瓶,她曾听闻上一代的簪缨世家的贵族子弟闲来无事, 以服用五食散为乐。
服下后会感到五内感知开明,一度风靡传开,连文人雅士都追捧而上, 飘飘欲仙不说, 还会一时间体力生猛......但若停了,精气神会迅速萎懈, 神貌呆滞。
可这玩意食之便会上瘾, 服用几年后, 根本伤尽, 浑身无力, 长满毒痈, 后背皆是烂肉, 痛不欲生而死。
太多绮襦纨绔年纪轻轻就因此没了命。
谢昌为官期间就大力销毁五食散, 焚之烧之, 若是还有不良人兜售,一律按律当斩,力度之大,令人畏寒,这才将五食散之风彻底退去。
楚引歌听着这个瓷瓶内的动静,应不是散、粉之状,难道是制成丸状了?
这些纨绔之辈爱玩,且看这注明怪异,她更觉猜测可能。
更何况.....他在榻上的精力实在太好了些,翻来覆去,不折腾上大半天都歇不了。
她不得不怀疑。
楚引歌冷肃看他:“爷不说清楚,我就不下来。”
白川舟自然不能说是吃了就没内力,他扯了个谎:“是治脾胃的。”
“真的?”楚引歌不信,“那它怎么这样写?”
两相欢/嫁给纨绔世子爷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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