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祝半霄和邻近工位的同事一起去食堂吃午饭。祝半霄的交际方式很简单，一般不社交，非要社交的话就找近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只和舍友走得比较近。
    “我有一个朋友……”祝半霄说，“他……”
    “噗。”同事差点喷了。谁都知道这个开头是在说本人的故事，通常还是难以启齿的故事，不然不必如此叙述。
    祝半霄性格怪是怪，但做他们这一行的怪人海了去了，只要你能干活，没人在意你是一条狗。而祝半霄又是一个能以外形条件闻名整个大厂的男人。
    “他怎么了？”同事擦完嘴后示意祝半霄接着往下说。
    “好像很多人都说他喜欢一个人，但他自己不觉得。”祝半霄在想该怎么说这件事，“我觉得这是一种骚扰。”
    坏。怎么是祝工的恋爱相谈？原来祝工真的会有恋爱烦恼啊！同事心说。
    “为什么他自己不觉得？”
    “这根本不可能啊！”祝半霄义正词严，“那个人是他嫂子，哦，前嫂子。”
    “……”
    用某些小圈子的话来形容的话，祝半霄的这位同事是个标准的“现充”，性格外向到同事一直觉得自己比起技术工种更该去做个销售，还活跃于线上线下的各种圈层，和祝半霄像是一对反义词。自然，同事也关注到了去年的那场风波，他知道艺人宁映白是祝半霄的嫂子，只是识趣地不会在祝半霄面前提起。
    “呃，为什么，别人都说你朋友喜欢他嫂子呢？”同事巧妙地接上话题。
    “前嫂子。”祝半霄强调，“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是那个女人的问题。”他说得笃定。
    同事眼前浮现出了宁映白的脸。
    到这里祝半霄已经说了超出他平时一天工作以外的谈话量。他决定还是先不要说那些下三滥的东西了。
    “那个女人从以前开始就喜欢沾花惹草，总觉得全世界都对她有意思，呵呵。”祝半霄最后是一记轻蔑的笑。
    同事：“噢，那你……朋友他哥呢，他知道这些吗？”
    这就不得了了，祝半霄有点控制不住倾诉欲了。“问题就出在他哥身上……他也觉得！这世界上哪有那么怪的事？正常人不应该感到愤怒吗？他哥就那种，你喜欢可以大胆去追的态度……谁要追啊！真以为所有人都好那一口啊！”
    同事大概体会到了什么叫不打自招。他想还是待会回工位上搜一遍去年的新闻，看看祝半霄的哥哥长什么样再给出具体意见，随后他把话题引开，泄了愤的祝半霄也没有发觉。
    晚上回到祝凌家里已经是快十点，祝半霄刚放松下来就想到了那个梦。
    如果没有哥哥，那他又要怎么和宁映白相识呢？
    他们之间差了七岁，那个女人在满世界找男人做爱的时候他离发育都还有好几年。
    在祝半霄的幻想世界里，他不愿放弃掉和宁映白的年龄差距，他迷上的就是宁映白仗着她的年龄、身份和性观念的差异来打压他——这是祝半霄潜意识层面的事，他的表意识估计永远不会意识到。
    祝半霄给他们安排了偶遇后一见钟情的剧本，那女人明明自己说过她就喜欢皮囊漂亮的男人，那他哪点不符合？！
    真要百分百地走宁映白的行事路线，那一见钟情完了就该脱裤子了。但这不符合祝半霄的爱情观——他竟然还是有爱情观这东西的。他修改了一下故事，还是觉得不对，现实世界里的他在去捉奸论理的那个晚上就被宁映白反其道而行之，少了这段性经历就好像不是他和她了。
    哎不管了，就像那些弱智电视剧一样，看对眼了就莫名其妙地爱得死去活来了！然后每天花前月下你侬我侬，腻歪得要死，到了夜里就该大战三百回合！
    合着这是祝半霄把作为他哥相好的宁映白和作为陈靖阳相好的宁映白合二为一，安排给他自己了。
    想想又不对，现代背景的局限太多，连怎么相遇都得好生思考。祝半霄想到了自己中学时看的那些武侠小说，瞬间开了窍。他可以是武林少侠，那么宁映白就是叛逆出逃的边疆郡主，这也说得通她那种离奇的个性。
    到了祝半霄该睡觉的点，他变成了知名玄幻小说的男主，书里那一系列看到男主都一键倒贴的女配被他删了，只剩下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主角宁映白。
    第二天祝半霄没有想说的话，就没有找同事。
    第三天祝半霄有话说了。
    “一个女人叫一个男人去结扎，你觉得意味着是什么？”
    “噗！”这祝半霄为什么专挑他喝水的时候发问？
    “而且他们不是一对。”
    “又是你那个朋友啊？”
    “对。”
    “这怎么行！”同事大惊失色，“你知道吗，男人结扎之后腰都直不起来，桶装水都没法换了，更别说那方面了，和阉了有什么区别？”
    “可是我哥，哦我朋友他哥挺正常的，还有那女人现在的老公，结扎好几年了。”这不是祝半霄在意的重点。
    “…………”同事的小小世界观被颠覆了。
    “但是我朋友他哥结扎完了，那女人又说她想要二胎，纯有病吧？”祝半霄对这件事很不开心，“我朋友好心说可以帮她，被那女人骂了一顿！靠。”
    “…………”同事不想吃饭了，祝半霄说的这些话让他吃瓜吃饱了。他试探性地问：“你知道要孩子要做什么吗？”
    “怎么不知道！”祝半霄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忿忿不平地看向写字楼窗外的其他写字楼。
    昨晚上他难得早下班，回到祝凌家里品读千万字的仙侠大作，那小丫头竟然窥了屏还要大声把小说的名字念出来，惹得宁映白放肆地大声嘲笑：“老二你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在看这东西，我的天啊这不是我们那时候的厕纸吗，当年哪个男的在看我绝对要退避三舍的啊！”
    “为什么在ipad上的小说会是厕纸啊？”宁淼淼不明白两种传播媒介的关系。
    “哎呀你不懂的。”宁映白笑得猖獗，之后把祝凌也招了过来，祝凌听了原委之后也扯了扯嘴角。
    祝半霄以为他哥也嘲笑他看垃圾小说，其实祝凌是意外祝半霄还会看文字创作。
    祝半霄看到宁淼淼这小家伙，又想到和宁映白关于借精的讨论。宁映白认为生殖目的是性行为的子集之一，祝半霄则能把这两者完全分割来看。再说了也有人工授精的方式好不好，为什么非要说他想上她！强词夺理！
    看同事那外形，祝半霄谅他也没能有太多恋爱经验。
    他改为上网询问。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八年的时间可以让宁淼淼从虚无长成一个能够痛击祝半霄的小学生，祝半霄才第一次认真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喜欢一个就是每天都想看到他啊，想和他亲亲抱抱，什么话都想和他说，会思考你和他的未来……”一名热心网友解答。
    祝半霄一阵恶心，皱眉打字：我男的。
    又一名热心网友在祝半霄刚回复的时候就刷到了这条帖子，立即评论：你没jb吗，你想不想上她不知道？
    祝半霄对这条回复发呆良久，再刷新的时候网友在下面盖起了楼，诸如“你又懂了？男人不是洞性恋吗？想上能说明什么啊，真恶心你们这种下半身动物！”云云。
    想上她？
    宁映白毫无疑问是祝半霄此生唯一的性幻想对象，但他没把性幻想和爱情联系到一起的原因和一般男人的人鸡分离不一样，那是恨，恨！懂吗！那个女人欠他的！
    而且他也不想每天都看到她，不想和她分享任何事！
    亲一亲抱一抱倒是可以……那女人的身体很软，嘴唇也很软……
    祝半霄的身体很诚实地硬了，他也不逃避这种欲望，熟练地打开那个路径，点开一部宁映白的陈年老黄片打了一管。
    完事的祝半霄顺带拿了衣服出房间去洗澡，看到宁映白又横躺在哥哥家的沙发上看电视咯咯笑。
    “你怎么还在这里？姓陈的还没回来？”
    “中午回来了啊，他爸来x市有事，他们又出去吃饭了。”宁映白回头看祝半霄，“干嘛那么关心他？”
    “没有。”祝半霄的部分智商跟精液一起排出体外，现在还没回来，不然他应该是很激动地反驳。他看着宁映白的脸，这女人一天到晚都是心情甚佳的样子。
    她要是个正常点的女人就好了……长着这么一张脸为什么人那么疯癫……
    祝半霄脑袋空空地向沙发步步逼近，宁映白很快嫌弃起来：“哇祝老二你什么味道啊你不会是刚撸完吧？你干嘛啊？”
    他朝他记忆里那对触感柔软的嘴唇吻了上去，嗯，果然很软，也没有死皮。
    宁映白瞪大了眼睛，猛地推开他：“干嘛啊祝老二你疯了啊？”
    同时杀到的还有回自己家没看到老婆就去隔壁串门的陈靖阳，怀着大好心情见老婆却又被当面ntr了，这狗操的两兄弟。
    “你老婆真棒。”被揪起衣领的祝半霄擦了擦嘴角，淡淡地说，回味无穷。
    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前两天陈靖阳在手机上怒斥祝半霄觊觎别人老婆，祝半霄说你怎么好意思说这句话，还补刀说了借精那事，现在正是要算总账的时候。
    宁映白看得挺爽的，出门溜了一圈回来的宁淼淼吓坏了：“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在小孩面前打架确实不像话，陈靖阳收手，对祝半霄放狠话：“下次弄死你。”
    “随便你！”祝半霄这才想起他出房间是为了去洗澡的，拿起丢在沙发背上的衣服哼了一声走人了。
    “爸爸你们幼稚死了！”宁淼淼跺脚，“就像我们班的杨子轩和李宇宸！”
    “那是谁？”陈靖阳迷茫，这种名字一点记忆点都没有。
    “为了她打起来被请家长的俩小孩，本来淼淼要请小朋友来家里玩的，因为这事取消了。”宁映白吹了一声口哨。
    宁淼淼附和：“嗯嗯！爸爸你这都不记得！”
    陈靖阳：“……”
    “为什么要打架？”宁淼淼瞪他。
    “因为小叔想和妈妈约会，爸爸不让。”宁映白戳她的小脸蛋。
    “啊？不可以！爸爸打得好！”宁淼淼心里有着鲜明的划分，小叔就是小叔，不可以变成爸爸的！
    回到家看到一片狼藉的祝凌：“……”
    洗澡出来的祝半霄：“哥你回来了？”
    “这是？”
    “哦姓陈的过来狂犬病发作了，你找他赔吧。”祝半霄掩饰了他被摁着打一事，他和陈靖阳体格是差不多，但是陈靖阳的实战经验要比他丰富，“对了哥，你和那个女人以前是怎么约会的？”
    祝凌疑惑地看着祝半霄。十几年前他和宁映白约会的时候带过还是初中生的祝半霄一起去过，那时候还是专属于他俩的纯真岁月呢。没有第三者，也没有因家庭而起纷争，即使宁映白说祝半霄对她的感情从一开始起就不正常，但在他眼里祝半霄始终只是一个感情机制不太健全的弟弟。
    那他自己的感情又健全么？也未必。遇到宁映白之前他过着毫无波澜的生活，平静到将索然无味内化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其实他和宁映白毫无杂质的恋爱只有一年多的时间，美好到他可以此生都活在这一段记忆里。之后在她那里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在她那里体会到了一个家庭应有的温馨与喜悦。
    他弟弟还停留在认知自我情感的阶段。
    “我还是决定要跟那女人约一次会！”祝半霄见祝凌半天不响应，说，“所以哥你快说她喜欢去干什么？”
    他的表情让祝凌回到了二十年前，祝半霄刚走进祝家的时候面对大人是小心翼翼的，面对哥哥就是这样兴奋的。
    “她知道她要跟你约会吗？”祝凌向祝半霄确认。
    “啊？”祝半霄的思路和祝凌不在一条跑道上，“不是你鼓励我去追她吗？”
    “我鼓励你？她再怎么说也是……”祝凌顿了一下，“你去吧。约会还能怎么约，吃吃饭看看电影，找点喜欢去的地方玩一玩然后送回家就差不多了。”
    “哦……”祝半霄若有所悟，“哥，你们到底要二胎不要？”
    要走人的祝凌脚步也停了下来，他的眼神充满疑惑：“不要。”
    陈靖阳带老婆孩子回了家，抱着宁映白啃了半天，委屈得要死，话才说到一半，他打算催宁映白去洗澡再跟她说另一半。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地响，陈靖阳想自己要不也跟着进去吧，鸳鸯浴正好。只听宁映白的电脑响了嘟嘟两声微信提示音，锁屏上显示消息提示：
    祝老二：后天有空没，早上8点省人医生殖科门口见。[微笑]
    又一条消息刷新：不要带你的傻x老公来，这是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