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便利商店外停好车,我们才刚走到里头的冷饮区时,湛瀅就打电话来了。
想避开郑纬昕的我立刻转身走出门外,「你到学校啦?」
「嗯,我在校门口了,再五分鐘就会到球场。」湛瀅的口气听起来很开心,「你们应该还没走吧?」
「当然。不过我跟郑纬昕现在不在球场,我们出来买水。」我放低音量。
「买水?所以你们在校外啊?」她咦了一声,「那我要什么时候过去比较好?」
「靖文还在球场里……你要先过去找他,还是我到了再打给你?」
「当然是你到了再打给我啊!」她很快回答,是我猜到的答案。
结束通话,我沉默着走回脚踏车旁,郑纬昕已经帮我买好水站在那里等待了。我道过谢后,接过他递来的冰水猛喝了好几口。
他对电话的事没有多问,只是叮嚀我冰水别喝太快。我停下动作抬头看他,胸口突然升起一股不太舒适的感觉。
我为什么总有事瞒着他?
就在这么想的当下,我脱口说出:「郑纬昕,等等湛瀅会去球场。」
「嗯。」他应了声,而后睁大眼睛望着我,「不过为什么?」
「呃……今天她没课,在家无聊嘛!」我胡乱掰了个理由。
我回话不太自然的口吻肯定被发现了,但他也没有戳破,只是微笑着頷首,点到为止地没再问下去。我松了口气,放慢速度喝着剩下的冰水。
「小玫。」沉默了几秒,他忽然开口叫我。
「嗯?」困惑地哼了声,我边旋矿泉水瓶盖边抬头看他。
「有时候别人的感觉固然重要,但我们自己的感觉也很重要,对吧?」他天外飞来一笔地说。
「啊?」我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忽然有感而发。」他简单带过回应。「准备回去了吗?」
点点头,我将水瓶放到车篮中,和郑纬昕一同踩着脚踏车返回学校。
二度踏入球场的时候,我们发现靖文已没有在原地练习射篮,而是跟球场上几个不认识的人组队玩起了三对三斗牛,他们用的篮球正是我带来的那颗。
「现在怎么办?」我和郑纬昕面面相覷。
「等他们玩到一个阶段囉。」郑纬昕指着一旁大树下的凉荫处,「我们先到那里休息吧。」
「好啊。」我道。正想迈开步伐,就想到自己还没给湛瀅打电话,「啊!你先过去,我打个电话。」
郑纬昕看着我,神情突然变得不大对劲,嘴唇微啟似乎想说些什么。
「怎么了?」我感到奇怪。
最后,郑纬昕只是浅笑着摇摇头,便转身往大树走去。
下一秒,我想起他方才说的那一句话。难道,郑纬昕意识到我在帮湛瀅製造机会,自己却又不是很开心吗?应该……不会吧?他在这方面好像挺迟钝的样子。
所以那句话涵义何在呢?等待湛瀅接电话时,我不停思考。
来电答铃响了很久,湛瀅却都没接电话。奇怪,我还以为她肯定会痴痴守候着电话等我拨过去,怎会过这么久还没接?蹙起眉头,我连续拨了好几通,都是没人接听进入语音信箱的状态。
算了,等她发现后自己回拨吧。将手机放回包包里,我转身步向郑纬昕乘凉的地方,在他右边盘腿坐下。
「对方没接吗?」大概是我一副眉心皱到能夹蚊子的关係,郑纬昕这么猜测。
「湛瀅啦,叫我打给她又不接。」这么多通没回应,其实我心里有点担心。
「你应该有她家里的电话吧,要不要打打看?」
对喔,我都忘了!我连忙拿出手机拨了次湛瀅家的电话,然而同样无人接听。
「可能被绑票了吧。」闔上手机盖,我打哈哈地道:「说不定等等会有人打给我要赎金,希望别太多,不然我会倾家荡產。」
郑纬昕面露无奈地摇头。这时,我突然听见场上一阵吆喝声跟笑声,转头望去,就发现两个人在场上摔得四脚朝天,其中一个还是靖文。哇塞!打球打到这么激动啊?我在场边大笑。
可能是我笑得太过火,靖文被拉着站起身后,便跟一起打球的人说了些话,接着朝我们走来;还隔大老远,他就两手抓着篮球作势要砸我,我只好双手合十叫着大侠饶命。
「还笑!等等下巴脱臼!」他整个恼羞成怒。
「对不起啦,咳咳,哈哈哈哈哈!」边笑边咳的同时,我瞥见靖文的右手臂有道擦伤,上头还带着血丝,大概是刚才跌倒时受伤的。「喂,你流血了啦!」
「哪?」他困惑地往全身上下看,就是不看抓着球的手。
「这里啦。」我指指他的手臂,然后从包包里拿出面纸,「你要不要先去弄乾净啊?那样很容易发炎耶。」
靖文把球放在地上,接过面纸很随便往伤口一擦,「不用啦,回家再说。」
啊,真是浪费!我瞪他一眼,不容反对地把他往外头洗手台的方向推,「不用个头!你这样会细菌感染耶,被截肢怎么办?」
「哪有小伤就截肢的啊!」靖文哇哇叫。我将水龙头打开冲他的伤口时,他叫得更厉害,「水关小一点,很痛!」
「会痛了喔?不是要回家再处理吗?」正要伸手将水龙头关小,另一隻手却先我一步,我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郑纬昕,原来他也跟着我们过来了。
我说了谢谢,但他只是微微牵动嘴角,点点头,似乎不太开心。
他真的怪怪的耶,到底怎么啦?
「可以了没啊?」手臂被水冲了老半天,靖文的语气很埋怨。
「好了啦。」关上水龙头,我再抽一张面纸给他,「快擦乾。」
语毕,我再度低下头翻包包。
「你在干么?」甩去手臂上的水滴,靖文狐疑地问。
「找我的ok绷啊,记得应该还剩一个……」
「你没带水却带了ok绷啊?好好笑喔。」他还真的给我大笑。可恶的梁靖文,不吐槽是我会少块肉?
「是本来就放在里面的啦,我身上常出现不明原因的小伤口,所以都会准备。」我没好气地回应。「啊,找到了!」
刚从包包里拿出ok绷,郑纬昕就伸手将它接了过去。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将包装撕开,然后把ok绷贴到同样莫名其妙的靖文手臂上。
「谢谢喔。」靖文说,但郑纬昕的神情比刚刚还要不对。
「我先回原本那地方等你们,小玫的球还放在那里。」掛着不太自然的笑,他淡淡地说,然后没等我和靖文的回答便转身走了。
我刚到球场时,他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怎么变这样?我困惑地望向靖文。
「他生气了。」靖文的语气很肯定。
「啊?看不出来啊,而且生什么气?」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他在生你的气。」
我吓一跳,「干么生我的气?」
「可能是──」靖文将语气拉长,又笑嘻嘻地说:「对别人太好。」
「这哪里不好?」我反问。
他啼笑皆非,「请问一下,你的迟钝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环境造就的?」
「什么跟什么啦!」别都说我听不懂的话行吗?
「安啦,他这种样子不会持续太久。」靖文很有信心地保证。
「你怎么知道?」我斜睨着他。
结果,靖文只是对我耸耸肩,露出一脸朽木不可雕也,多说无益的表情。
后来回到球场,郑纬昕依然是那副不太正常的模样,我也没勇气开口问他是怎么了,就让疑问一直搁到离开球场、和两个男生道别之后。靖文说郑纬昕在生我的气,说我对别人太好,但为什么,这种事有什么好生气的?一个人想对别人好不是很正常的吗?
第六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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