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响惊动了房中其他人,阿狗早就盘腿坐在吊铺上冷眼看着这边,沈敬东和翟艳揉着眼睛醒来看到这一幕都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翟艳连声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齐祭盯着脸被掐的紫涨,已经渐渐翻起白眼的单桐,冷声道:“威胁我?”
单桐不说话,嘴巴斜了斜,竟是扯出一抹苦笑。
“你再聪明,我也可以一把掐死你,现在我再问你,你刚才是在威胁我?”
“……不。”单桐勉强挤出一个字来。
出乎其他人意料,齐祭完全没有纠缠的意思,单桐一说不,她就松了手,任这个瘦削的青年吃力的扶着墙捂着脖子喘气。
齐祭又回到床上,对单桐道:“你老实,我保护你;你有别的想法,或者现在就滚,或者等我弄死你,我不没文化,但我不笨。”
单桐不说话,点点头,站起来,脸色还是有些发红,他勉强的扬起一个微笑,苦涩道:“我知道了,你睡吧,放心,这次我是真没别的意思。”
齐祭看了他一会,摇摇头:“假得闻不出真味来,随便你吧。”说罢,真躺下睡了,仿佛刚才差点掐死同伴的事情没发生过。
翟艳想帮单桐看看伤,但摄于刚才齐祭凶神恶煞的样子,只能埋怨又担心:“你又怎么惹到她了?”
单桐看了看齐祭,无奈的摇摇头,却没说话。
过了很久,直到齐祭许久都没变过姿势,单桐才摇醒翟艳,轻声道:“翟伯母,帮个忙好吗?”
“怎么了?”翟艳连忙起身。
“刚才……背上,撞了一下,我够不着,您帮我涂点红药水。”单桐脱下衣服转过身,翟艳倒吸一口气,瘦削白皙的背上,赫然有一块巴掌大的正方形的紫印,还擦破了一片皮,伤口极为渗人,显是撞得极重。
“怎么伤成这样,你到底怎么她了?好好的突然动起手来。”翟艳帮单桐涂药,感觉手下的皮肤被疼痛刺激的一阵阵紧绷,“哎,这应该让敬东来,他好歹是医科生。”
“别,谁来都一样。”单桐低声道,“翟伯母,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一次,我真没想利用齐祭他们。”
“可齐祭又不相信。”
“是啊,她不相信。”单桐苦笑一声,“我越想越觉得,大学城这一遭,太危险了,一个不慎,我们全要死在那,但是齐祭和阿狗又是我行我素的性子,稍不留神就不知道溜到哪去了,以前他们溜达不见,我自己也能搏出一条生路来,但是现在,面对那样的怪物,要是他们再不靠谱一下,我和你们都必死无疑。所以我希望,上岸后,她能听一点我的话,好歹能约束一下。”
“齐祭以为你威胁她?”翟艳不解,“那也不用这样生气啊,瞧你的伤。”
“雄狮总会不由分说杀了误入它领地的野兽,我到底还是忘了,齐祭做人的时间,远不及做兽的时间,她可以忍受同伴间的所有嬉闹,但如果权威受到威胁,她还是不会手软的。”单桐无奈,“是我大意了,我还是不够了解她,她还是丛林法则的思维,什么识时务什么忍耐全是浮云,在她眼里,我不仅威胁了她,还提醒她现在没我就走不下去,等于让一个独行侠瘸了一条腿,生生的要拄一根拐杖,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刚才也吓到我了,这样以后还怎么相处。”
“没事的,翟伯母,齐祭可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尴尬的。”单桐长叹,“本以为她是一只野惯了的猫,却没想到,是一头养不熟的狼。”
翟艳沉默半晌,迟疑的问:“你,会恨她吗?”
“恨?”单桐摇摇头,“翟伯母,我单桐不是什么好人,但齐祭的性格和她救了我很多次这两件事情上的轻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这样大义凛然的话,翟艳听的反而更加犹疑。
单桐无奈的摇摇头:“好吧,不恨,因为,她很强。”
☆、跳江
齐祭再次醒来时,也才是两个多小时以后,一个士兵来通知,到地方了,准备一下。
第一艘船的人都已经下了船到了新的安全区,第二艘以后的人却并没有动静。
大学城只是一个泛指,并非大学城就是临江的,只是这一块片区以大学众多闻名,其实江边还是一些民居,因为这儿本身人就不多,在成为大学城之前还是荒凉的郊区,所以才没有市区那般密集到吓人的人口。
齐祭几人并没有选择上岸,他们好不容易上船,自己就站在退路上,当然不会上岸去,于军官也由着他们,打了声招呼以后就跟其他军官商量事情。
几人询问过以后,上了顶层的露台望向新的安全区。
这是一个沿江小区改建的安全区,江景房一向是所有地产公司的卖点,这儿一整个小区都是沿江的三层欧式别墅,看起来精致而奢华,而这种富豪住宅区的好处就是保安系统完善,整个小区都被围墙和无死角摄像头保护着,比起沙区安全区古旧建筑的四面漏洞好的多。
再加上这儿刚刚兴建完成,才开始售楼,因为一些房价和政策起伏的原因,大多数人都在观望阶段,所以到事发之时,这个小区基本是空置着的,更美妙的是,这还是个简装修小区,可以拎包入住。
这样一来,比起在一个饱满的小区里不知什么时候会蹿出一个居民丧尸的危险,缺乏一点日常用品的生活显然不算什么问题。
大部分人都得以有了避风的场所,不远处就是一个大卖场,搜罗了大部分物资后,这片安全区远看竟然有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而且,一眼望去,基本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走来走去,朝气蓬勃。
于军官谈好了事情走了上来,看到他们五人一字排开远望,上前道:“其实已经走了很多人了,留下的都是些家太远的,南方沿岸的更是回不去,也有一些人在拉伙想一起回家。”他摇摇头,“都要北上,北上又好到哪里去,眼看就要冬天,被暖气惯坏的北方人能撑过几个?”
“对呀,其实我也是北方来的,到了南方很不习惯,感觉南方冬天比北方还难熬,后来才明白,南方没暖气,暖空调又贵,能省则省,都只能熬,北方就不一样,出入都暖气,要说抗冻,现在反而是南方人厉害呢。”翟艳微笑着符合,“唉,可是又有谁能因为这个就退缩呢。”
于军官摇摇头:“现在北方形式很严峻,生存压力太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去了。”
众皆不语,于军官笑了笑,道:“晚饭在五点半,到一楼餐厅来吃,不管撑,管饱。”
等于军官走了,沈敬东有些迟疑道:“他这样是不是对我们太好了点?”
“很好吗?一顿饭而已。”单桐舒展了一下肩膀,“我现在想知道的是,第一艘船的人都下船了吗?”
“不是说可以自选?”
“所以我们选择不下去,有脑子的都应该选择不下去,于是第一艘船一直这样满着吗?”
“可我觉得,第一艘船好像没什么人。”沈敬东摆出遮阳妆瞭望着,半晌肯定的点点头,“果真没什么人,应该都下去了。”
“那就是说,第一艘船的人是强制下船。”单桐道,“我们因为人少,又有点怪物的情报,所以被无视了。”
“但如果怪物真的来了,船上就一定安全吗?”翟艳不看好。
“所以,我们去弄点防身的东西吧。”单桐转向齐祭,“你们觉得呢?”
齐祭耸肩:“不认的路。”
“没事,等一会,就知道了。”单桐笑得意味深长。
果然,几人回到船舱后没多久,就听到船上各处传来一阵命令声,脚步声急促的来回,然后都涌向一个方向。
“他们要集合出去布防,肯定会事先领走武器。”单桐靠在门边,打开一条门缝往外望,“目测是在底层,应该是下面的仓库。”
齐祭干脆趴在地上,像只小蛤蟆一样一动不动,直到士兵都列队出去了才站起来,道:“底层中间,下楼就是。
沈敬东第一次看到齐祭这样的本事,惊得目瞪口呆:“这都可以?”
齐祭理都懒的理,只是问:“什么时候去拿武器。”
单桐想了想:“等乱起来再说吧,怪物不可能从水路过来,所以在外围乱掉的这段时间去拿武器顺便找办法撤退还是可以的。所以,现在我们要养精蓄锐,随时注意外面的情况。”
第一个被安排值班的就是沈敬东,其实船上的执勤比他们消息更灵通,不过人家没义务通知他们,所以还是得自力更生。
三个小时候换了单桐,等单桐守完刚叫醒齐祭的时候,外面已经夜幕沉沉了。
“晚上了。”齐祭对这个时间段很不满,现在的天气,晚上有点略冷。
但她还是乖乖的坐在床边,望着岸上的安全区方向,还没等她把凳子坐热,她就刷的站了起来:“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枪声响起,遥远,到了这儿只剩下一点回音,但仍然惊得刚躺下的单桐一个惊跳:“来了?!”
“嗯。”齐祭一把拍醒阿狗,两人一点商量都没有,转眼消失在门外。
单桐无奈,只好认命的摇醒翟艳和沈敬东,让他们准备东西。
一边收拾,他一边在疑惑,怎么就响了一声。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比安全区更过去的远处,黑沉沉的半空中,一点红光燃烧着,许久才暗淡下去。
那是信号弹!意味着至少有一只怪物出现在那个方向和距离了!
估算了一下距离,单桐立刻加快了动作:“快!很近了!”
沈敬东和翟艳醒来一句话都没说,此时也开始加速。
齐祭和阿狗很快跑了回来,身上叮叮哐哐挂了五支枪,解放包里满是弹夹,进来全卸下来往他们一扔,又继续往外跑。
“等等等等!这些够了!”单桐苦笑,“多了反而是累赘,背不动!”
齐祭回头看了看,不满道:“我们背!”
说罢又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齐祭和阿狗又运了一轮军火后,远方属于安全区的战斗开始了。
远远的可以瞧见,在外围的一圈围墙上,火光闪烁,枪声不绝,尖叫声伴随着人群往岸边涌来,可是此时,船根本没有停靠在岸边……
“背水一战啊。”单桐轻叹,摸了摸手里的枪,“武器说不定还用不上。”
安全区已经乱成一团,相比之下,江上安静得诡异。
岸边的人挤成一堆,朝船张望着,在震天的枪声中凄厉的嘶吼着把船开过来!
船如江上的山一样,沉默,就连灯光都是暗淡的。
没有望远镜,除了看到最远一圈火光的闪烁以外,就剩下安全区里灯影幢幢的混乱了,其实这时候危险还没有进入安全区,只是安全区里的人都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一点点刺激都能让他们吓得半死,更何况是这样大的阵仗。
相比之下,齐祭五人简直安逸的跟开了挂一样。
当初在锁链上时,如果单桐有个一念之差,带着全队往第一艘船去,说不定此时也是岸上绝望惶急的人之一了。
枪声越来越急促,隐约夹杂几声炮响,究竟是丧尸还是怪物,至今还听不出声音来,齐祭和阿狗一直在窗边凝神望着远处,她微眯着眼,仿佛能看得清楚一样转动着眼珠,不像单桐几个只看到远处在闪光,其他都是模糊一团。
忽然,齐祭一震,一把抓住了阿狗。
这个动作太大,所有人都向她望去。
齐祭脸色越来越冷,低声道:“缺口,打开了。”
“你看到了?”单桐问。
“嗯,大东西,跳上墙,进来了。”
齐祭刚说完,远处尖叫和惨叫如浪潮一样堆叠而来,到了岸边累积成了一个巨大的尖啸,不明情况的人只知道此时情况更糟了,却又不知道有多糟,有几个情急的干脆跳下河往船边游,有两个跳下去,还没扑腾两下,就狂叫起来,剧烈挣扎着被拖进水里,再没出来,还有两个竟然真的好命游到了船上,被上面的士兵拉上了船。
这真是一个催命的情况,有侥幸活命的在前,越来越多心存侥幸的人以一种买彩票一样的心态跳进水里,而大部分很快就被浅水区的丧尸抓住拖走,只有零星几个游了过来,可船上的士兵也不是好糊弄的,单桐几人清楚的看见,有几个即使上了船,在一番检查后,因为脚或者腿有新鲜的伤口,被逼着跳回江里。
岸边此时完全是人间地狱的景象,有人跳下了江,可家人朋友还在岸上,他们相互呼唤着,然后一个被拖进水里,岸上的那个凄厉的哭叫,也有一起跳进去的,有人成功往前游了,有人不幸被抓住。
此时起码有上百人跳了江,黑暗中哭叫着在浅水区扑腾,就好像是煮沸了的饺子,哗啦啦骨碌碌的水声不断,有人下去了,有人浮上来,有被抓住的去抓旁边的人,有人挣脱了却被咬,脸色惨白。
月光下,炼狱还在继续。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呀……”沈敬东的声音几乎有点颤抖,而翟艳已经完全无法看下去,背对着窗户站着。“要是当初不把船停在这,是不是就不会给那么多人无谓的希望了。”翟艳叹着气道。
单桐却还在看,微微眯着眼,仿佛眼前是一场好戏:“一个人的恐惧到一群人里面就会被放大一千倍一万倍,同情?他们都是被自己吓死的!”
他随意的指了指:“先来到岸边的都是敏感的人,有些人敏感到容易崩溃,有些人则敏感于寻求生路,瞧,其实大部分还是有理智的。”
顺着他的指向瞧去,很多人趁着阴影在悄悄的转移,奔向小区内一个地方。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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