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半天,总算想起来让自己身边的宫婢嬷嬷拉她上来。
可惜她离湖岸有一段距离,饶是伸长了手臂也够不到。
林画屏在水里喝了一肚子水,眼看快不行了,两眼一翻往水底下沉去,吓坏了一干夫人千金。林锦屏面色惨白,在岸边不断地叫妹妹,“谁会水?快救救我妹妹,画屏不会水!”
严瑶安总算想起来自己有一个会水的嬷嬷,那嬷嬷跳进水里,把林画屏从水里捞了出来。
林画屏此时已经昏迷,婆子替她按了按肚子,她哇地吐出一口水来,这才算得救。
林锦屏扑在她身上哭红了眼睛,问一旁的人:“她是怎么落水的?”
有看到的姑娘嗫嚅道:“林姑娘是自个儿跳下去的……”
林锦屏不信,好端端的谁会想不开跳进水里?一定是有人害她!她下意识想到谢家两个姐妹,然而扭头看向谢蓁和谢荨,这俩人正站在外围,脸上表情光明磊落。而且林锦屏刚才也看到了,她们两个离林画屏远远的,根本不可能害她……
当时离画屏最近的是公主,难道是公主?
她疑惑地朝严瑶安看去,严瑶安也是一脸苦恼,露出忧虑之色,“都是我不好,我说想吃莲蓬,林姑娘就说要替我去摘。我若是知道她不会水,怎么也不能让她去的!幸好没闹出人命,否则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林锦屏对这套说辞十分怀疑。
可是几乎所有看到的人,都说林画屏是自己跳进去的,谁都没有推她,林锦屏就算不信,也不能说什么。
*
请大夫给林画屏看过,送走林家人后,谢蓁几人坐在八角凉亭里。
想到刚才那一幕,谢蓁仍旧觉得好笑,“林锦屏回去问过林画屏以后,大抵会恨上公主。”
严瑶安不以为意,“讨厌我的人多了去了,我还在乎她们两个?”
十足的霸王性子。
“那你打算如何收场,真要在圣上面前替林巡抚说话么?”要真是这样,那林画屏今天落水也不亏。
谁知道严瑶安竟理直气壮地反问:“她又没给我摘到莲蓬,我为何要替林睿说好话?”
谢蓁和谢荨目瞪口呆。
“再说了。”她喝一口茶,气定神闲地道:“就算我在父皇面前替林睿说话,我也没答应她一定说的是好话啊……我早就看林睿不顺眼了,滚刀肉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没落井下石算不错的。”
谢蓁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翻脸不认账,对严瑶安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她帮谢荨出了一口气,谢蓁打心眼儿里感谢她:“……想不到林画屏会真跳下去。”
谢蓁和谢荨当时站在另一边,本以为林画屏会转身离去,没想到她真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倒让她们两人吃惊了一下。
严瑶安一针见血:“她傻呀。”
说罢自己先叹了一口气,颇为可惜:“不过也真是便宜了她,阿荨落水时是深秋,湖水冰凉。现在到了暮春,顶多让她受一点教训而已。”
就这一次教训,足以让林画屏记一辈子了。
估计她以后都不敢再靠近水边一步,再也不想吃莲蓬了。
林画屏和林锦屏回到家中,林画屏把当时跟和仪公主的约定复述一遍,想起落水时的恐惧,仍旧有些瑟瑟发抖:“阿姐……你去帮我问问公主,她答应我的话还作数么?”
林锦屏听完她的话,并不抱多少希望。
然而还是找机会去问了和仪公主。
没想到和仪公主竟说:“我已经在父皇面前说过话了,至于他听不听,那我就管不着了。”
林锦屏将这话带着林画屏,林画屏因为落水受到惊吓,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她……她骗我……”
一开始是愤怒,然而静下来心来一想,公主为何要对付她们?
和仪公主与谁走得最近?
姐妹俩一对视,从互相眼里看到了愤怒,“一定是谢蓁和谢荨,一定是她们出的主意,唆使公主这么做的!”
说罢愤怒地握了握拳头,气红了眼睛。
*
溽暑将至,谢蓁终于收到严裕寄来的书信。
信上三言两语写了他在邬姜的情况,几乎都是些无关要紧的事,说他一日惯例的行程,然后又说了一下谢立青和谢荣都安好,让她不必挂念。谢蓁看完以后,没想到居然还有第二页,仔细读了一下,居然是问她最近过得如何,每天都做什么,去过哪些地方,恨不得把一日三餐都问一遍。
谢蓁看后,抿起唇瓣轻笑。
她来到书房,让双鱼准备了笔墨纸砚,提笔准备写回信。想了半天该怎样开口,正要下笔,双雁突然心急火燎地走入屋中,顾不得行礼便道:“姑娘,表姑娘在别院出事了!”
谢蓁眼皮子都没抬一眼,“哪个表姑娘?”
双雁这才恍悟说错了话,改口道:“是欧阳仪出事了。”
欧阳仪搬到别院以后,一开始还算老实,本本分分地守着李氏的牌位过完了七七。七七以后,便开始不老实了,与邻居家相处得很不好,三天两头便要吵上一架。这不前几天,她的两箱嫁妆丢了,她怀疑是邻居刘家所为,当场与刘家媳妇打骂成一团,听说互相都受伤了。
刘家怎么都不承认偷了她的东西,她一口咬准了是刘家偷的,如今两边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到了要见官府的地步。
谢蓁听罢,只觉得头疼,“上回不是说过她的事与我们没关系了?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可不管。”
双雁知道她不待见欧阳仪,这才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道了一声是,不再多言便退了下去。
☆、高洵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是事情又有了新转折。
原本严裕找赵管事为欧阳仪说了一门亲事,对方家中有十几亩田,在京城街上做小本营生,是一户姓王的人家。王家的儿子最近在准备今年的会试,若是考中进士,那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欧阳仪若是能嫁过去,肯定是一门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亲事。严裕这样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今天双鱼又来跟她说,欧阳仪的嫁妆找到了,不是隔壁刘家拿的,而是被自家院里手脚不干净的婆子偷回家了。
欧阳仪得知真相后,气得让人把那婆子从家里找出来,当着街坊邻里的面狠狠打了一顿。
经过这一事,虽然嫁妆找回来了,但欧阳仪也因此跟邻居刘家结了怨。大家住在一条街上,统共这么大点地方,事情很快就能传开,大家都说欧阳仪性格泼辣,性子强悍,谁娶了她肯定遭殃。
恰巧这话被王家听见了,王家的儿子自幼读书,性格温润,哪里管得住欧阳仪?而且娶一个悍妇回家,还不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王家一商量,决定赶紧退了这门亲事,把当初赵管事送的东西也一道送回去了。
赵管事没告诉他们欧阳仪与六皇子府有关系,所以那东西直接退回了欧阳仪住的别院。
欧阳仪气得当场对王家破口大骂,众人见状,纷纷摇头。
双鱼把这些当笑话一样讲给谢蓁听,谢蓁听了以后只在心里说了句活该,欧阳仪这性子本就要吃亏的,谁受得了?她自己若是不改改,只会一辈子嫁不出去罢了。
好在当初让她签过字按了手印儿,她拿到嫁妆离开后,便与六皇子府再无关系。
谢蓁感谢王嬷嬷想得周到,要是没有那纸契书,还指不定欧阳仪要怎么来闹。
过不了几天,又听双鱼说欧阳仪与隔壁刘家的小儿子勾搭在了一起,刘家不计前嫌愿意娶她,但是她却死活都不肯承认,如今闹得人尽皆知,她的名声更不好了。
谢蓁有些不懂,她为何不肯嫁过去?
在家里待了两天,谢蓁决定去看个热闹。
她让双鱼准备好马车,带着两个丫鬟两个嬷嬷和几个侍卫道城西欧阳仪住的别院,刚走出府门口,便看到门外停着一人一马。
抬眼看去,马上穿着深蓝素面锦袍的俊逸少年正是高洵。
谢蓁有点惊讶,等他走到跟前问道:“你怎么在这?”
高洵笑容坦荡,牵着高头大马停住,“听说阿裕去了边关,我便来看看你,不知你最近过得如何。”
几个嬷嬷都认得他,叫了一声高少爷。
虽然他们之间没什么,但这里是大门口,总归要保持一点距离,谢蓁盈盈一笑,“我过得挺好,闲时常会国公府看看,你若是得闲也可以过去,阿娘前几日还说许久没看见你,有些想你。”
他一愣,“我明日准备了东西就登门拜访伯母。”
谢蓁点头说好。
他看她要出门,忍不住多问:“你要去哪?”
谢蓁想着反正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他也认识欧阳仪,便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我正好过去看看她。”
他听罢,脱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去吧。”
说完见谢蓁不出声,才知自己刚才太过鲁莽,连忙咳嗽一声解释道:“我在军中听说了一些边关的消息,你若是感兴趣,我可以边走边跟你说。”
言罢,果见谢蓁的眼睛亮了亮,“真的么?什么消息?”
他翻身上马,笑容阳光,“路上说。”
于是谢蓁就痛快地钻进了马车,隔着一道帘子她问高洵:“有我阿爹和哥哥的消息么?他们身体好么,修建城墙的工作顺利么?”
高洵便一路徐徐道来,其中大部分是边关百姓的情况,跟谢立青和谢荣没什么关系,更没提到严裕几句。饶是如此,谢蓁仍旧问得兴致勃勃,一想到他们就住在那里,哪怕是知道那边的一点消息都是好的。
高洵陪着她说了一路,她便坐在马车里慢慢地听,他这个问题说完,她就立即问下一个问题。
高洵的声音不大,仅能让马车里的人听见。
旁人看到他大马金刀地坐在马背上,还当他是个侍卫,便也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
半个时辰以后,他们来到城西花竹胡同口。
胡同狭窄,勉强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
车夫驾着马车往里去,高洵跟在马车后面,欧阳仪的院子就在这胡同最深处。还没走到头,便听见里面传来摔打声,伴随着一个女人的骂声:“不识好歹的玩意儿,你无父无母,我儿子愿意娶你那是你的福分,我们没嫌弃你,你倒嫌弃起我们来了!”
听到声音,双鱼偷偷掀起帘子一角,往前方看去。
只见一个院子门前叉腰站着一位穿毛青布衫,勒黑包头的妇女,气势汹汹,正指着欧阳仪的大门骂得难听。
这胡同里什么人都有,谢蓁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那妇人骂了一会儿,正要坐在门前歇息歇息,正好大门从里面推开,一盆脏水兜头朝她泼了过去。
欧阳仪把木盆扔在地上,气势上一点也不输给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让我嫁给你儿子?呸,你们不过是觊觎我的陪嫁罢了!”
原来刘家住在欧阳仪隔壁,早就听说她有两箱陪嫁,里面装着不少好东西。前阵子王家又退回了一些东西,他们远远地看去,只看到红绸下面珠光闪闪,那是他们辛苦一辈子也挣不到的。刘家一商量,决定让自己儿子去跟欧阳仪私通,这样一下,她就只能嫁到他们家来,那些陪嫁也自然而然就是刘家的了。
这两家的事纠缠不清,附近住着的人家也都不想插手,旁人见到都避得远远人,没人愿意上去帮忙。
双鱼下去一打听,把事情真相跟谢蓁说了。
那边刘家媳妇浑身滴水,差点就跟欧阳仪扭打起来,谢蓁在马车里静坐片刻,说道:“回去吧。”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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