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它大姨妈斯……
绿时虽迟但到
话说老皇帝那一病,算得上是半截身子入土,人事不省,只各种药材吊着命。熬到了九月出头,老皇帝还是一息尚存,睁着昏花的浑浊老眼不肯死。太子监国已半年有余,凡是料理得井井有条,行事遵法守礼,深得老臣欢心,这朝堂实际上已是太子一人之天下,只等老皇帝一死,就拥护新帝,也名正言顺些。
只可惜老皇帝那命一直吊着,虽然神智不清,瘫痪在床,但勉强也算个能呼吸的人。
“娘娘,今年秋狩还办不办了?”
花茜斜在榻上,赏了多嘴弄舌的小丫头一个冷眼,自信道:“陛下龙体蒙损,卧病在榻,自然是办不成的。”
小丫头不服气,又争道:“秋狩可是大事,往年间哪有不办的?”
“本宫当真把你惯得忘了本儿,你瞧你倒和主子顶起嘴来了,当心哪天本宫罚你去永巷,和那些疯婆子作伴去。”花茜挑起眉来教训她,脸上却不见怒意,她伸出手来,用葱白似的一段手指捣了倒小丫头的脑袋,说道:“办与不办,横竖也不干我们的事。既要办,那也是太子殿下来办,携的也是她的亲眷家属,和我们这些后妃有什么相干?”
“娘娘,要我说,太子殿下若真要办,定会寻个由头把娘娘也带上。”
花茜晓得她知道自己与太子那点事儿,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胆子,竟把这乱伦苟且之事当成一件喜事,她不禁怒上心头,冷脸斥道:“怎么?你受了那小王八羔子什么恩典?撺掇你主子做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娘娘,这难道不是好事么?陛下也不知能撑得几时,而太子殿下还年轻……奴婢这也是为了娘娘将来打算……”
小丫头虽这么说,背地里也是收了时寒枝不少好处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希望自己主子有个好去处,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太子日后是要做皇帝的,跟着太子,总比守着将死的老皇帝强。
“我还能有个什么将来?无非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花茜叹了口气,怅惘地看向窗外的芭蕉,细细的雨打在宽阔翠绿的芭蕉叶上,如鼓点一般震着她的心。
但也并非是她不愿,只不过那日里瞧见太子妃,有些可怜。太子正值盛年,理当与太子妃琴瑟和鸣,她身为其父嫔妃,却平白占了人家的夫君,这着实说不太过去。二则这也并非光彩的事,她虽不愿随老皇帝一同入土,但真要让她做那些有悖人伦的丑事,她也觉得羞愤愧疚。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花茜不想见着时寒枝,时寒枝正巧打发小黄门来颁旨,硬说她与贤妃素来交好,太子出于贤孝之心,将她们一同携去秋狩。
放屁。花茜咬着后槽牙恨恨地想:谁与那假仁假义的老太婆好了?
还是难逃一劫。她一想到要同不对付的贤妃共行,就不住的头疼。
老实说,她不喜欢同贤妃相处,无非是对方嫌弃她狐媚惑主,她嫌弃对方古板无趣。花茜自认自己也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可这贤妃却处处针对她,仿佛她就是这个国家的蛀虫一般,生怕她霍乱朝纲、蒙蔽君王,简直是奇怪透顶。不过她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大的摩擦,无非是小事上吵吵嘴,遇到了就弄弄口舌,真没闹出过头破血流的丑事来。
花茜心道:也不知太子这小畜生如何哄得她养母同意的。
太子年幼失母,被贤妃养在身侧,贤妃虽然和她不对付,但品行确实没的说,对待太子如同亲生,在时寒枝被封为太子前,更是全力支持她,如今不是亲母倒也胜似了。
思来想去,花茜还是觉得此行不善,可秋狩在即,各方名册已然确定,由秉笔太监宣于金殿之上,她现在推悔必不可能,事前也无人知会她一身,可见后宫女人,无论是受宠还是不受宠,这来去啊,真是半点不由己。
没等她捧着脸挤出两滴悲春伤秋的泪水来,侍奉的小丫头就来催她试衣裳,她不得不放下这些春愁秋恨,欢欢喜喜去看新衣裳了。
花茜没想到的是,秋狩启程当日,向来人情寡淡的贤妃,居然请她共乘一辆车,花茜看了一眼前头骑着马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咬牙钻进了老对头的车里。
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花茜回想起当年,时寒枝生母乃是御前侍奉的婢女,身份低微,后来怀了龙种,这才被抬进了后宫,封了嫔,生下孩子不久便亡故了,老皇帝要她来照顾,她当时年轻气盛,总想着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哪想替别人做嫁衣,加上本就看不起她的母亲,于是干脆拒了老皇帝的意,导致贤妃得了这个便宜,现在想想,真是可惜极了。
踏上垫脚的小黄门背时,她还想着该怎么行礼方显得娇柔而不失端庄,旁边的婢女撩开帘子请她进去,花茜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遽然肯定了——此乃鸿门宴。
时寒枝那可怜的、弱柳扶风的、被戴绿帽子的太子妃也端端正正坐在里面,一张含情的秋水美目注视着花茜,内含叁分哀怨五分委屈剩下二分怨怼,总之是非常复杂,直看得花茜背后发冷。
车里的两个女人一副笑里藏刀的表情看着她,贤妃嘴角噙笑,眼尾却高高吊起来,一副亲切而不失威严的上位者姿态,道:“妹妹怎么还不进来?”
“既然太子妃在,本宫也不便叨扰……”花茜尴尬地捏起帕子拭了拭额边的冷汗,想要借口赶紧离开。
冷不防一只手从里面钻了出来,攥住她的手腕不放,花茜抬头一看,竟是那楚楚可怜的太子妃,她说:“哪有长辈回避晚辈的道理,娘娘与母妃叙事,合该是我们小辈回避才是。”
她作势要走,和花茜在这一方狭窄地方僵持不下,最后双双遭到贤妃斥责:“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生分,你坐,妹妹快些进来,我们好说些体己话。”
体己?谁跟你有体己话?花茜心道:咱们一个宫中住了十多年,快十年也没私下处过了,哪儿来的体己话好掰扯?
只得被迫赴那鸿门。
这两个人言笑晏晏,花茜坐在一旁,看她们母慈子孝,只垂着头做鹌鹑,时不时附和两声,只盼着自己会缩地城寸的法术,让车马赶紧到木兰围场,自己好脱身。
可这两个人必然不会放过她。
倒也好笑,她们婆媳之间虚与委蛇,关她什么事?
只听贤妃娘娘道:“说起当年,茜娘刚入宫时,住的还是我宫里的停月阁,这一晃都十多年过去了。”
这倒是不假,花茜刚入宫时,因为后面没什么背景,哪有单独的宫殿华屋给她住?不过老皇帝喜欢,也没让她跟新来的几个秀女一起住,单独把她分进了老好人贤妃的殿里去。
就连花茜,也差点被贤妃这个贤字给骗了。
“妹妹再谢姐姐当年的庇护之恩。”花茜虚伪地拜了一拜她。
“本宫有没有庇护你,茜娘心里自然清楚。”
贤妃斜靠在软座上,车内空间不大,但她们叁个俨然将车内的地盘切割成了叁块,彼此之间挤压排斥,谁也不愿意靠近彼此。
听她这话,花茜诧异地看过去,这老妖婆今儿怎么不装了?
“只是想不到,你这小妮子,在深宫之中也能风风光光活到今日。”
贤妃本姓谢,本是谢氏贵女,一入宫便被破格封妃,这自然与容貌品行无关,全仰赖于朝中柱国谢国公的地位。
她入宫二十载,过目的后妃没有五十也有二十,像花茜这样身份低贱还安安稳稳封了妃活到现在的,确实少见。
从前她想,深宫里闯进来一只小猫儿,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没背景的后妃,再怎么受宠,左右也不过封个贵妃,与她的野心无碍,哪怕这小丫头再怎么盛宠不衰,皇帝死了之后,也不过是一具活尸常伴古佛罢了。
只不想,这女人竟搭上了太子。
“无非是陛下施舍的恩泽罢了,哪里比得上贤妃娘娘您呢?”花茜拢了拢袖口, 低眉顺目,摆出一副虚假的姿态来。
“错了。”谢氏卸下指上的护甲,她尾指上的指甲已经蓄的很长了,她轻轻抚了抚平滑的甲面,斜斜觑了装傻的女人一眼,冷哼一声,硬生生折下蓄了半年之久的长甲,她压低声道:“你该谢的,是一直留你性命到现在的本宫。”
“昔年之事,是本宫糊涂了,当时就该将你赶出宫去,省的现在你淫心不死,竟敢勾引太子。”
说归说,翻旧账算怎么个事?花茜被气得双颊通红,当年她一时看走了眼,误以为谢氏是个好人,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她便有了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悄悄爬上了她的床,谁知道这个女人佛口蛇心,表面上装作惊讶,实际上当晚就请示陛下将自己赶了出去。花茜懵懂的初恋就此夭折。
“勾引太子?贤妃娘娘未免将我看得太重了!”花茜捏紧手里的帕子,同她对峙道:“您是太子的养母,位高权重,哪里能知道我们的苦楚?明面上我是陛下的妃子,不过说透了,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主子要干什么,哪是我们能反抗的?”
“那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秽乱后宫,不忠不孝了?”贤妃慢悠悠地将折下的断甲扔进花茜怀里,缓缓说道。
“……不敢。”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是你蓄意勾引太子。”
是啊,花茜想来想去,也确实只能由她背这个骂名。
贤妃瞥了她一眼,瞧她那副双目通红的委屈样子,不由得嗤笑一声:“过来,扯下你的衣裳给我看看,太子戳了印儿没有。”
花茜往边上退了退,她不自然的捂住心口,推辞:“标记与否,与娘娘无关吧?”
贤妃冷笑道:“自然有关系。我这侄女儿还没有给标记呢,怎么轮得到你这个狐媚子。扯开!”
贤妃到底是个老狐狸,此举无非是先威慑她,再拿捏太子妃,最后起到敲山震虎,警告太子的作用,无非是想强调自己的掌控,简直心理变态。
花茜皱眉,细声细气地跟她讲道理:“你不用再看了,已经标记了。”
“要让我说第二遍吗?”贤妃似笑非笑看向她。
花茜明白了,她根本不在乎什么标记不标记,对她来说,弄死一个快死了的皇帝的后妃,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她只想卖弄她的威风罢了。
“罢了,如今时局变了,你将来也是做皇后的人了,且教本宫来服侍服侍你。”
后宫·茜茜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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