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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看?”
周偈将武兴帝细微的表情都收进眼底,又揣测着武兴帝的语气,想了又想,才道:“父皇,此事无论九叔与八弟谁言为真,但有一事,偈儿想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武兴帝看向周偈,“你但说无妨。”
“就算真如九叔所言,八弟假借异动之机,以协理司马之名下牒文,可若涉及调防、出兵等实务,就必须要有司马的符印,这司马符可是由姚启一掌管,八弟又如何能得到?”
“他命自己的半妖常随以妖法幻境迷惑姚启一盗得司马符的。”武兴帝幽幽开了口,语气中竟有一丝无奈,“绝宸已经审过他的半妖常随了。”
这一丝无奈,一滴不漏的全落进周偈眼里。电光火石间,周偈在武兴帝的眼中看到了生念,也隐约明白了武兴帝宣召自己而来的目的。
“流凌招供了?”周偈难以置信,“这不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周霦反问,“流凌的妖法正是迷惑人心一类,他受主人驱使行事,哪会管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不是说流凌不可能做,我是说流凌不可能招供。”周偈问向周霦,“九叔若是要命自己的半妖常随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会不会下言灵命令他不可走漏风声?”
“这……”周霦竟然被周偈一句话问住了,下意识的反驳道,“本王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要下这般言灵?”
“偈儿说的在理。”武兴帝顺着周偈的疑点说了下去,“吾也是觉得流凌招供得太容易。”
“就算流凌的供词有水分。”周霦道,“难道炑州刺史和沙堡郡太守的奏章也有假?质疑调防的军务奏章先到司马,姚启一却扣押不查,分明就是明知周信有鬼却还要包庇他!”
“姚启一自然脱不了失职之嫌。”武兴帝先将姚启一的罪定下,又问向周信,“你说你没有做,那又如何自证清白啊?”
“儿臣从未命流凌盗取过司马符。”周信向着武兴帝拜伏,“儿臣要与流凌当面对质。”武兴帝听闻未置可否,周信不知武兴帝是何意,心下慌乱,膝行几步往前凑了凑,急道,“求父皇恩准。”
武兴帝看着周信满脸的哀求又看看周俍的面无表情,长长叹了口气,刚要吩咐长乐,就见绝宸正走进来。
“启禀陛下。”绝宸跪在御下,“接端王鹰报,沈参将奉旨前往东郊大营捉拿姚启一,却遭姚启一拥兵反抗。城内叛党同时生变,幸得端王早有准备,命方麒率七杀军南军紧守城防,才未至事态失控。”
“这兔崽子竟然狗急跳墙了!”周霦狠狠骂道,又问,“结果如何,不会让他跑了吧?”
“回秦王,两军混战中,姚启一已被沈参将射杀。”
“啧!”周霦听闻竟是满脸的失望,“真是便宜他了。”
“城内叛党情况呢?”武兴帝问,“是否已悉数捉拿归案?”
“回陛下。”绝宸迅速瞟了一眼周俍,“南军围剿叛党在城内的据点,同样遭遇反抗。叛党内不光有漠西来的异族人,还有诸多灵师和各府半妖常随,武力与南军相当,刀锋相接,双方均有伤亡。现已捉拿异族人若干,灵师几人,尚有余党在逃,端王已命方麒仔细搜捕。”
“传吾旨意,务必清剿干净。”武兴帝拍了一下几案,“一个不留!”
“是!”绝宸领命,退出了紫微宫。
这突然而至的消息仿若晴空惊雷,将周信最后的脊骨抽离,周信听到姚启一被杀后再也没了精气神,彻底瘫在了地上。而这道惊雷也将周偈最后的灵智轰得烟消云散,他已经无暇去理会周信的死活,也顾不上再去揣测哪里出了差错,因为他手里的“剧本”已经全然失控了。周偈茫然的看着几个人,好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又不敢开口问。他没想到,这张网竟然如此巨大,恨不得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周偈看向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周俍,仿若看着一个魔鬼——“他这是要疯吗?”——周偈在心内问着自己,却不期与周俍的视线相交,周俍眼中的神色有三分怜悯两分得意,剩下的全是俯瞰众生的不屑。
“偈儿。”周俍语气平淡,可说出来的话却如五雷轰顶,“你可听说过七弦君?”
只一句话就在周偈的心内掀起了滔天巨浪,周偈稳住一瞬间翻涌上来的所有细节,强撑着面上的平静无波,默默摇了摇头。
“偈儿有那般喜好,却不知道鱼陶馆的七弦君?”周俍有些意外,“鱼陶馆可是花街赫赫有名的男风馆啊。”
“三哥说笑了。”周偈竭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我虽好龙阳,但对狎妓却无兴趣,至于什么鱼陶馆和七弦君,则是一概不闻。”
周俍听闻,意味深长的看向周偈,刚要开口,却被武兴帝打断。
“他能知道才怪了!”武兴帝指着周偈,话却对周俍说,“一年到头病病歪歪的,朝不上门不出,你看他像有力气去花街快活的人吗?”
“父皇说的是。”周俍能放能收,当下住了口,继续面无表情的当雕像。
“陛下。”周霦却十分着急得到结果,“姚启一竟敢拥兵抗捕,实属谋逆。可单凭一个姚启一也不可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连界灵殿的灵师和各府半妖常随都有参与,那背后布局的势力一定非同小可。”
“吾知道。”武兴帝没好气的说,“那也得等把人都抓齐了才能一一审问。”
“那周霦奏请陛下,准予经办此案。”周霦跪在御前,郑重的保证,“周霦定能查得水落石出。”
“好,就交给你办吧。”武兴帝指指瘫在地上的周信,吩咐道,“你先把他带下去仔细审问。”
“是。”周霦领命,押着周信出了紫微宫。
“长乐,扶吾回去。”武兴帝满脸的疲惫,一边撑着长乐慢慢向内室走去一边吩咐周俍和周偈,“这几天外面乱,你们俩没事就待在府里,不要出来瞎跑。”
“是。”周俍和周偈一同应承,恭送武兴帝离了御座。
武兴帝一走,周俍仿若回了魂般有了生气,先是好整以暇的整整自己的外衣,又走到几案旁,从摆着的四盏宫食里拣了一颗自己爱吃的盐梅子放进嘴里,完事还招呼侍人进来为他和周偈奉茶,竟是没有走的意思。
周偈不知他为何不走,当下也没急于离开。冷眼看着他的旁如无人,又将所有的细节拼凑成完整的剧本,不禁由衷赞道:“三哥真是好算计啊。”
“嗯?”周俍装糊涂,“偈儿在说什么?”
“如此巨制,三哥一定筹谋许久了吧?”周偈没有理会周俍的糊涂,自顾自的说,“局中局,计中计,竟然串起了这么多戏,此番过后,三哥定是收获颇丰。”周偈眼见周俍微微勾起的嘴角,道,“不知司马要落在谁手,但看三哥的手笔一定不会让他旁落别家吧?”
“偈儿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姚启一死了是该有人补上。”周俍将一盏宫食端到周偈眼前,“说起来,捕杀姚启一的首功当推沈子翟,看来偈儿也不亏啊。”
“还是比不上三哥。”周偈却是拣了一片糖渍杏肉放进嘴里,“偈儿只有一事不明白。”
“什么?”周俍的心情颇好。
“姚启一和梁茗的皮囊下面是一个姓,可三哥却跟他们不同,他二人栽进去了我能懂,可为何三哥的剧本里还有界灵殿?” 周偈凑近周俍,问,“灵师参与谋逆,御殿必有失察之过、监管之失,三哥就不怕伤了自己的羽翼,飞不起来了?”
“偈儿倒是个七巧玲珑心,比朝堂上的庸人们强多了。”周俍竟还伸手帮周偈捋了捋有些散乱的玉佩穗子,意味深长的说,“羽翼再强大,若是太重,一样也飞不起来。”
“哦。”周偈心领神会,“三哥竟有断腕重生的狠心,佩服。”
“不过如此。”周俍不以为意,“论狠心,皇权下讨生活的人谁没有?怕是只有你们这种一落地就含着金汤匙的人才不需要吧。”
“三哥这是何意?”周偈不解,隐约觉得周俍一定大有深意。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小时候的一些事。”周俍轻轻笑了起来,“那时候长兄带着我们几个一同操练骑射,别人射到小鹿都是兴高采烈的拿回去烤了吃,只有你,竟然治好了伤养了起来。兄弟们笑你傻,唯独长兄还夸你宅心仁厚。”
“那是长兄本就温良仁爱,偈儿只不过是学着长兄的样子做人做事而已。”
“是啊,你二人不亏是一母所生。”周俍戳了戳周偈的心窝,“不管怎样,这里面都还是软的。”
“三哥说笑了。”
周俍摇摇头,依旧笑着说:“你从小到大都是这般,从未变过。无论是谁,你都要护在怀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做得到,你这样不累吗?”周俍眼见周偈的不明所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不知是在劝他还是在劝自己,“你我又不是圣人,有些拖累,若是觉得太重就应该毫不心软的舍去。只有这样,才能飞得更高。”
第96章 96. 花街混战
暮色别了周偈转进了小巷,寻着锐儿的气息七拐八绕的不知到了哪座府的后巷,迎面遇上了一堵高高的院墙。暮色左右看看均没有路,又凝神仔细感受锐儿留下的痕迹,却是发现锐儿的气息消失在了高墙内。暮色想了想,翻身下马,拍拍马屁股赶它回了恂王府,自己却是一个蓄力飞上了墙。
谁成想,院内竟是一片春色。虽已隆冬时节,寻常树木早已掉光叶子,可这院内却依旧桃红柳绿,春意盎然。暮色大为惊讶,凑近一颗花开正浓的桃树仔细看了看,却是发现这桃花竟然是用彩绢制成。暮色又看向了其他梨花柳枝,繁花茂叶竟然全都是用绢纸做出来的。
“乖乖。”暮色看着满院子的锦绣在心内暗暗惊叹,“这得花多少钱费多大功夫啊!这到底是哪个权贵府邸?这么奢侈。”
暮色正在纳罕,就听到自回廊上传来脚步声,忙一个翻身闪到假山后,偷偷瞄着回廊上的人。只见一队穿着锦衣华服的曼妙女子正鱼贯穿过回廊往上屋而去,其中还有一两个异族人。
“天呐,难不成……”暮色又环顾四周,终于瞅见了高高角楼上挂着的红灯笼,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还真是妓馆,锐儿竟然偷偷来狎妓?!”
一时间,暮色十分难为情的想一走了之,但又想想周偈的吩咐,只得硬着头皮接着去找锐儿。好在知道这是妓馆后,暮色不用刻意遮遮掩掩,强装着镇静往前堂而去,沿路遇见一个小奴儿还问她有没有见过一个英俊的异族客人。
许是锐儿的样貌太过夺目,小奴儿一下子就知道暮色要找的是谁,满脸兴奋的指了指二楼的一间雅室,笑道:“贵人可要奴家带路?”
“啊,不用了。”暮色愣了一下,想想跟着周偈来时的情景,手忙脚乱的用怀里摸出一块儿碎银子塞进小奴儿手里,道,“多谢你,我自己去就好。”
小奴儿开心的接过银子,向着暮色千恩万谢后才跑走了。
此时天色尚明,花街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整个妓馆里人也不多,暮色一路上得楼来竟是没遇见几个人。待到雅室门口,暮色却踌躇了,纠结半天也没直接推门就进,而是选择轻轻敲了敲门。
谁知暮色只敲了一下门就开了,锐儿从门里探出头,二话不说把暮色拉进屋,回手关上房门,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啊?!”暮色被锐儿问懵了,愣了一下才说,“来找你啊。”
“找我干什么?”
“找你……”暮色环顾房间,问,“跟你一起的那些异族人呢?”
“哪有什么异族人?”锐儿说着走到临街的窗子边。
“刚刚在街上看到你跟一群异族人在一起,所以殿下才让我来找你。”暮色走到锐儿身边,“我追着你的气息就到了这,那些异族人呢?”
“没有异族人,你看错了。”锐儿说话间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外,“恂王找我何事?”
“让你这几天没事不要出府。”
“为何?”锐儿反问。
“应该要发生什么大事吧。”暮色含糊道,“总之你乖乖听话就好了。”
“听话?”锐儿冷笑一声,“我是慎王府的半妖常随,听不了恂王的话。”
“殿下是为你好!”暮色急道,“最近漠西异族不安稳,不知道在憋什么坏事,他是怕你跟他们走得太近被牵连。”
“若我已经在局中逃不掉了呢?”
“啊?”暮色一下子愣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就别问那么多了。”锐儿看着暮色一脸的人畜无害,道,“问了我也没法跟你说,总之,你不要管我的事了,快回去。”
“不行!”暮色断然拒绝,“殿下交待让我送你回府。”说着拉起锐儿的手,不由分说的往门口拽,“你赶紧跟我走。”
“放开!”锐儿感受到了阵法中细微的波动,伸手推开暮色,喝道,“快走!”
暮色眼见锐儿的反常,更加执拗,不管不顾的死死抱住锐儿的手臂,硬把他往外拖。
“你快放开!”锐儿用力想推开暮色,无奈暮色铁了心的不放手,力气竟是大得惊人。锐儿一面感受着阵法上越来越剧烈的波动一面怒道,“你别缠着我了,赶快走!”
“要走一起走!”
“再晚就来不及了!”锐儿吼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暮色也吼道,“你到底干了什么?”
暮色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突然响起喊杀声,随后就是金戈相交的声音。暮色大惊,和锐儿一起跑到窗口张望,却见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从街上鳞次栉比的妓馆中不断冲出手握利刃的人,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七杀军交上了手。一时间,哭声喊声尖叫声充斥着整个花街,更有箭矢流星般的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暮色和锐儿只在窗口站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一箭正射在敞开的窗板上。
“这……”暮色难以置信,“这是怎么了?”
“憋的坏事爆出来了。”锐儿神色紧张的看着花街外的情形,突然拉起暮色下了楼,边往后院跑边说,“听着,这里的事和你没关系,你现在从后门走还来得及。”
“好。”暮色拉起锐儿的手,“一起走。”
锐儿刚要答话,就见后院院墙上正翻进来几名七杀军,与此同时,身后的正堂也有七杀军闯入。
“别动。”锐儿按住暮色就要拔刀的手,快速说道,“他们是来抓漠西叛党的,你是皇子一等常随,亮一下身份不会有事的。”
谁知,冲进来的七杀军根本不给锐儿和暮色讲话的机会,眼见锐儿的异族样貌,二话不说的就冲了上来。
暮色祭出双刀架开攻击,大叫道:“等会再打!听我说!”
然而来的七杀军不闻不问,只是一个劲儿的强攻砍杀,招招都是搏命,竟是要将锐儿和暮色置于死地的劲头。锐儿和暮色再顾不上解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一路从妓馆就杀到了花街。
此时花街上的战况已经开始一边倒了,常人哪里是半妖的对手,就算有几个身手好的也只是较其他人多支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被越涌越多的七杀军围困撕碎。花街上到处都是倒伏的尸体,里面男人女人都有,七杀军竟是不分贼民老幼,一律格杀勿论。可暮色已经没空去理会这些了,他疲于应付死咬着自己和锐儿的七杀军,虽直面七杀军的残暴,但还是不愿下死手,一边打一边试图寻机会解释一二。
锐儿凝聚一大片万叶落从暮色身前呼啸而过,挡开了又一波砸下来的箭矢,暮色的双刀更是舞出残影,应对着四面合围的利刃。激战中余光扫到一校尉骑马前来,暮色忙发力,双刀左上右下挑翻了围住自己的两名七杀军后向着校尉奔近几步,刚要开口表明自己的身份,却突然愣住了。
只见方麒手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暮色,朗声说道:“众军士听令!异族叛党在此,格杀勿论!”
方麒话音刚落,一大波的七杀军就蜂拥而至,将锐儿和暮色围了个水泄不通。锐儿祭出万叶落逼退围攻上来的七杀军,转身纵跃,可依然有三两道刀锋紧追不舍,更有一人瞅准锐儿落脚的地方亮出利刃守株待兔。电光火石间锐儿来不及转向,只得做出最坏的打算,准备生受这一剑。谁知就在一触即发之间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人,直接将锐儿扑倒,锐儿眼见利刃直刺而下却是诡异的停顿一瞬,暮色的双刀就及时出现,架开了将要落下的刀,随后和四面的七杀军战到了一起。
锐儿这才有机会看向怀里的人。
“锐儿!”周璠浑身血污,满脸惊恐,死死抓着锐儿的手臂,战栗着说,“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锐儿难以置信的看着周璠的出现却来不及震惊,伸手将周璠拉进怀里,举剑斩断一支飞来箭的同时使出轻功带着周璠躲开了之后呼啸而至的更多箭矢。
“住手!”周璠从锐儿怀里挣脱开,挡在锐儿身前,冲着周围的七杀军喝道,“我是慎王府大公子,被贼人劫持,锐儿是来救我的。”
周璠的皇亲身份自有天然的言灵,竟是奇迹般的喝住了七杀军,让锐儿和暮色都有了喘息的机会。七杀军感受到言灵的约束,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方麒见状,策马轻轻上前,向着周璠颔首一礼:“大公子有所不知,漠西异族叛党以花街为据,拉帮结派图谋逆之事,更有灵师和各府半妖常随参与其中,大公子身后的这位异族常随也是叛党。”
“不可能。”周璠怒道,“锐儿不可能是叛党。”
“大公子不信也无妨,待将其抓捕后细细审问就知道了。”方麒向周璠伸出了手,“刀剑无眼,还请大公子移步,以免误伤。”
周璠却依然护在锐儿身前,没有动。方麒又等了等,见周璠毫无动摇,轻笑一下,提起□□指着锐儿道:“叛党猖狂,竟劫持皇亲,罪大恶极、孰不可忍!我等奉圣谕围剿叛党,就地正法!”
方麒话音刚落,漫天箭矢凭空而落,将周璠三人淹没其中。
第97章 97. 步步紧逼
遮天箭矢从四面八方而至,丝毫没有顾忌周璠还在其中。锐儿将周璠死死护在怀里,调起全部灵力,催动万叶落旋到极致,却还是无法尽数抵挡飞来的箭矢,一支划开肩头,一支擦过腰腹。暮色见状,祭出落雨无痕的境地,挡在锐儿身前,喝道:“走!”
锐儿不敢拿周璠的性命做赌注,拖着周璠掩在暮色的身后,往旁侧的小巷里纵跃。无奈身上有伤使不出全力,又拖着周璠更是失了往常的灵巧。一个腾挪后第二个蓄力没有接上,未能按照预想的躲开守在小巷里的七杀军。锐儿只得将周璠护在身后举奉公硬碰硬的扛上,可肩伤大大影响了锐儿的力道,奉公一滑落向一侧,眼瞅着七杀军闪着寒光的利刃直劈而下,却被从身后诡异冒出的周璠格挡开。七杀军和周璠对峙多少有些畏手畏脚,一个犹豫就被周璠抢了先机,直刺中要害,当场血溅三尺,染了周璠一身。
周璠看着七杀军在自己面前倒下,举着剑的手止不住的抖。锐儿顾不上安抚他,一把拉到自己身侧,砍伤另一个七杀军后没命的往前跑。
“追!”方麒眼见暮色也紧跟着退至小巷立刻下令,自己却从军士手里接过连弩,越过追击而去的七杀军瞄准了暮色的后心。
四箭齐发,倏忽而至,暮色一个旋身躲开了其中一个,又舞双刀斩断两个,却没能躲开最后一个。连弩短箭轻巧的从双刀缝隙间穿过,没入了暮色肋下。暮色闷哼一声,顾不上理会疼痛,却是又替锐儿砍翻了背后偷袭的军士。暮色抢到锐儿身前,右刀压住斜刺过来的利刃,左刀直刺入腹间,回手又抹了身旁的脖子,干净利落的结果了两个追上来的军士。正要跃过锐儿去应战前面堵截的两个人,却突然感到一阵力竭,内息也不受控制的四散奔逃。暮色来不及去想是何缘故就觉有一口腥甜涌到喉间,随后吐了锐儿一身。
锐儿大惊,抢上一步接住暮色倒下的身体,一个失察,手臂上就被堵截的人刺伤。周璠大怒,举剑迎上,牵制住了军士。
“暮色!”锐儿顾不上理会周璠的安危,看着暮色迅速退了血色的脸大叫道,“暮色!”
“毒……有毒……”暮色艰难的指着自己的肋下,又吐出一大口的血,彻底失去了意识。
锐儿抱着暮色,感受着暮色以诡异的速度流失着内息,终于有了恐慌,紧接着就是毫无征兆的脱力,那自巷口追来的七杀军,还有周璠的左支右绌,都无法再让锐儿提起奉公。绝望如溃堤的水迅速将锐儿吞没,锐儿耳听着连弩齐发的弦响,忆起了那年皇宫里的漫天箭矢。可这一次,还会有白影翩然从天而降吗?
锐儿望着不知何时开始飘落的雪,无力的将暮色拢进怀里,只希望自己可以为他挡住更多的箭矢。漱漱雪落声中有瑟瑟之音,自锐儿身侧卷过,将连弩短箭尽数斩落,漱漱雪落声中还有清亮悠长的唿哨自远及近迅速传来。又是一场瑟瑟叶落,逼退近身的诸多军士,也终于唤回了锐儿的生念。锐儿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忙抱起暮色叫上周璠向着唿哨传来之处飞奔而去。
随着唿哨而来的是更为猛烈的万叶落,将追击的军士阻挡在小巷内。锐儿拖着周璠循着唿哨声来到一处高墙下,正踌躇如何带着两人翻墙,就见一个人影翩然落在周璠身后,二话不说带着他先飞上了墙。锐儿见状,抱着暮色紧随其后。
“百奈?”周璠看向携着自己飞奔的人,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欣喜,“你怎么来了?”
百奈却没有理会,一言不发的携着周璠疾驰。锐儿眼见百奈竟然穿着一身明显偏大的男装,又想起来刚刚精妙绝伦的万叶落,立刻明白了眼前的百奈其实是苏晟,才实实在在看到脱险的希望,当下抱紧只余微弱气息的暮色,随着苏晟翻进了恂王府后院。
突然而至的万叶落劫走了方麒网里的鱼,虽然知道暮色中了剧毒神仙也救不回来,但无法亲眼见证他的死亡总归觉得不圆满。方麒十分遗憾的命七杀军整队收兵,清理战场,恹恹的看什么都不爽,正烦闷间突然接到宫里传来的旨意,命他清剿叛党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方麒重复着圣谕,突然笑了起来,命令道,“众军士听令,一曲留下清理战场,其余人随我前去清剿叛党。”
“是!”七杀军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当下兵分两路,其中一路随着方麒浩浩荡荡的就将恂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却在进门时遭遇了拦路虎。
“滚开!”方麒冲挡在王府门口的护卫喝道,“七杀军奉圣命捉拿叛党余孽,尔等胆敢阻拦,是想抗旨吗?”
抗旨的名头都压下来了,十分骇人。可惜恂王府上上下下都随了周偈的混不吝,哪管你什么圣旨懿旨的,只要是关乎恂王府的事,就只听周偈一人的。当下一名护卫长越众而出,骂了回去:“恂王府岂是尔等撒野的地方,滚!”
“你说什么?”方麒怒从心中起,“你听不懂人话吗?恂王府内有叛党余孽,七杀军奉旨捉拿,不想死的就快点闪开。”
护卫长已经把混不吝的精髓学到了家,压根不跟方麒过场面话,只斩钉截铁的甩了一句:“恂王府没有叛党余孽,快滚!”
“找死!”方麒实在忍不了了,直接命令,“冲进去!”
七杀军应声而动,和王府护卫交上了手,将护卫们慢慢逼退至府内。方麒跟在前冲的七杀军身后,一步步的走进恂王府,走进这座本该成为他一生荣辱牵绊的恂王府。
跨过王府高高的门槛,走过青砖漫地的前府,穿过雕花挂铃的回廊,方麒停在了内院的门口。恂王妃沈氏不可一世的站在正中间,看向方麒的眼神中有不容侵犯的神圣,竟让方麒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敛身施礼。
“方麒见过恂王妃。”
“方校尉打伤我王府护卫,擅闯王府内院。”沈氏悠悠开口,语气中是高高在上的责问,“是为何啊?”
“回王妃。”方麒低着头,不敢直视沈氏,“七杀军奉圣命捉拿叛党余孽,职责在身,若有唐突之处,还请王妃恕罪。”
“捉叛党捉到恂王府,难道方校尉的意思是,我恂王府竟有叛党不成?”
“七杀军与叛党在花街激战整晚,有三名受伤叛党逃窜,方麒寻着血迹追踪至恂王府。”方麒将身子躬得更低一些,“叛党凶残,十分危险,若果真藏匿恂王府,恐为祸端,还请王妃准许方麒仔细查探,以保无虞。”
“原来方校尉是为了恂王府的安危啊。”沈氏冷笑一声,“真是有心了。”
“此乃方麒职责所在。”
“不过方校尉多虑了,我恂王府守卫之坚虽比不上宫防,但得力的护卫也有一二,若真有叛党闯入,定会格杀勿论,就不劳七杀军费心了。”沈氏高声喝令,“吴长安,送客!”
吴长安得令,走上来要轰方麒,方麒却没有动。他嗅出空气中微不可闻的血腥味,更加坚定的往前一步,道:“恂王妃,七杀军是奉旨捉拿叛党余孽,本无不可入的地方,但方麒知道王府内院皆为女眷,故而没有擅闯。方麒斗胆请王妃能顾全大局,莫要抗旨。”
“你说什么?”沈氏立刻就怒了,瞪着方麒一字一顿的问,“你说本王妃抗旨?”
“方麒不敢。”方麒向着沈氏深躬一礼,“还请王妃准许方麒搜查内院。”说着就招呼七杀军上前。
“放肆!”沈氏终归是个女人,眼见如同凶神恶煞的七杀军闯上前,立刻生出惧意,但恂王妃的这个身份又让她不能退,竭力装出一脸的威仪,不甘示弱的喝道,“本王妃就站在这,我看谁敢闯府?!”
“那就请王妃恕罪了!”方麒的忍耐也已濒临底线,带头第一个往里闯。
“你要干什么?”吴长安护到沈氏身前,指着方麒喝道,“你不要乱来!”
方麒面对吴长安就没有丝毫顾忌,二话不说提起□□,照着吴长安兜头劈下。吴长安似乎是没想到方麒竟真的会出手,一时间吓傻了,只本能的抱头蹲下,谁知却没有挨到打。
最后一刻,周偈的克己架住了方麒的□□。
方麒看着突然出现的周偈,尚未来得及去想如何应对,就觉一股苍凉剑意自□□传来,随后化为无穷无尽,将自己裹挟在内。方麒无暇去分辨周偈的剑意里哪些是恨意哪些又是怒意,他只觉得漫天皆是肆虐的剑锋,将所有一切撕开捏碎。最先承受不住的是□□,登时分崩离析,断成数节。接着又撕碎了方麒的内府,无处可去的内息反噬着七经八脉,将方麒的根基尽数摧毁。可周偈的剑意并未止步,带着方麒无法承受的灵力铺天盖地的袭来,唤起本能的恐惧,将那些不甘和壮志击碎成满天飞雪,消散在凛冽的朔风中。
这座本该是方麒一生荣辱牵绊的恂王府竟变成了可怖的地狱,让方麒生出无尽的惧意和绝念。
周偈一直小心收起的灵力再不受控制,不可抑制的满溢而出,转变为常人都可感觉到的可怖气场,更不要说皆是半妖的七杀军。所有人看着主帅被伤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全都在战兢兢的瑟瑟发抖。
周偈看着跪在地上惊恐不已的方麒,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第98章 98. 另有幕主
沈氏看着顷刻间退了个一干二净的七杀军,又看看突然出现的周偈,提着的心终于放下,长长松了一口气,却抑制不住心内仍余的惊恐,腿一软差点站不稳,幸亏身旁的婢子手疾眼快的扶住。
“难为你了。”周偈看着沈氏在夜雪中略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不忍,放缓语气柔声说道,“多谢。”
“殿下不必谢我。”沈氏不愿在周偈面前失了傲骨,不卑不亢的说,“恂王府也是我家,我又岂能容忍贼人随意践踏。”
“王妃的心意本王心领了。”沈氏的铮铮傲骨竟让周偈有了些许敬佩,想了想对她说,“本王跟你承诺,铲除叛党的头功是沈子翟的。”
“家兄身为人臣,理应尽忠职守,不敢贪功。”
“王妃不必过谦,这本就是沈家应得的。”周偈眼见沈氏的大义凛然,轻笑一声,恢复了往日的嘲弄语气,“不然王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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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无尽_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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