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立场往往会随着外部环境改变。
为了面子和官声,在周温撕破脸皮提开武庙罢免之时,郭奉是真的怒不可竭,喊出了不共戴天,本来,他也已经想好了发动一切力量,要让周家难堪,可是,当独自一人之时,他的官印收到了周家老太爷的传讯,以一种诚恳的语气邀请他过府一叙,他端坐良久,鬼使神差的去了。
双方一见面,周老太爷就放低姿态,代替周温道歉,说是自己这边鲁莽了,而后,直截了当提出来,只要郭奉肯放弃这一次的武庙投手,周家一定会给予足够的补偿,尤其是对郭家。
对此,郭奉沉默了,单凭一个县城周家自然没有那么大能量,但周家的姻亲,府城班家势力可不一般,跟督城和京城都有不小的关系,摆在他眼前的不过两条路。
第一条路,不理会周家,将其打败,让其在武庙罢免中丧尽威风,如此,他的威望肯定还能保持一段时间,只是这样一来,他还是逃不过周家乃至班家后续的报复,他倒无所谓,半只脚已经埋进土里的人,但郭家却要遭殃。
第二条路,舍弃这张脸,与周家合作,里应外合,结果便是,自己被迫去职,名声尽毁,但只要能得到周家答应的条件,郭家不会吃亏,当然,周家也不会亏,从此掌握整个枫林县。
如果还是个初出茅庐的热血少年,恐怕会很纠结,但郭奉已经一把年纪,只沉吟了片刻,便默默点头,之所以这么快,除了上面的原因,未尝没有怨恨姜岸的意思。
还不是都是你们惹出的祸?折腾来折腾去,结果倒让老夫为你们顶雷,你们却能躲在一旁看热闹,这怎么能行?!
给我下水吧!
想到这,郭奉的思绪从昨夜之事中抽-出来,默默看了韩榷县子一眼,虽然对于对方的投手有些诧异,但也仅仅如此罢了。
谁都知道,韩榷县子平日就喜欢特立独行,但对于结果来说,没有任何异议,在场的大人们,总共也就分成三部分,支持周家的,支持自己的,以及中立派,原本支持周家的不用说,自然没有问题,而等郭奉自己都投到敌人那边去了,支持他的以及中立派还能说什么呢,自然也会支持周家。
所以,那么几票投往右手,无可厚非。
而周家的心思和郭奉差不多,虽然对韩榷的选择猜不准,但的确没啥用,反而像赌气一般,惹人笑话。
“老韩,你的动作够快,那接下来,就该轮到咱家二人了吧”
忽然,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却是本县宣令百户,魏一泰说话了,他别看名字有些雄壮,但其实身材削瘦,面容阴柔,作为皇室代表,所有宣令体系的正统官员,虽然不是太监,但却要修炼特殊的功法,造成天阉的功效,失去某一方面的能力。
“哈哈,魏大人,是该到你了,不过你是选择站右边呢,还是左边呢?”
当着所有人的面,韩榷直接哈哈大笑,问道。
“呵呵,站哪一方,其实咱家倒无所谓,不过这几日心绪不宁,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便跟你老韩站在一起吧”
说着,魏一泰已经带着自己的副手,出列,直奔韩榷而去,很快,双方并列,一起用别样的目光望向对面。
无论是周家郭奉还是其他人,终于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无论是宣令司势力还是勋贵驻军势力,理论上属于中立派,哪知道他们竟然同时选择支持郭奉,而且是在郭奉本人都放弃投敌的情况下。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韩大人,魏大人,我等也来了!”
正当周家人心中惊疑之时,在场的七大乡守中,以苗贺为首,出列五人,自然而然的站到了右边去,直接压过了周家一头。
这一次,就连闭目养神,稳重如山的周家老太爷都猛地睁开眼睛,其中寒芒闪烁。
郭奉更是脸色相当之难看,他心中隐隐出现一个不好的猜测,如果在自己都反戈的情况下,结果却是自己赢了,传出去,周家以及郭家,名声都毁了,日后将成为浩国当中的一个大笑柄!
“赵大人,该你了!”
周温也已经不见刚才得意的模样,阴着脸强笑一声,对本县另一个豪族,赵家的赵虎说道,赵虎和他父亲有两票,同时,周温目光落在剩余两个乡守身上,这两人早就跟周家交好,就不信他们敢反水!
好在这一次,没有再出风波,立刻又有四个人站到了周家那边,让周温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又多出对方一票了。
眼下,就看剩余八个官人的选择了。
“咳咳”
周温默默看了郭奉一眼,郭奉了然,当即假咳了几声,顿时,场中最后的八人中,马上有两个人出列,还一脸笑容对着身边人说道:“走吧,诸位”
“大家的选择,想必都是明智的吧”
说着,这两人一边缓缓移动脚步往武帝左手边走去,一边注视着剩余六人,想将他们一起吸引过来。
可是,让这两人惊恐的是,剩余的六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露出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最后冷冷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这两人如坠冰窖,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有些不知所措,但此时已经骑虎难下,硬着头皮,站到了周家阵营中,忐忑的等待着。
“六位仁兄,你们看时间也不早了,应该做出选择了吧”
韩榷县子抱着手,一脸怪笑的喊了一声。
结果,这六人同时对韩榷一拱手,便迈步而动,在周家阵营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坚定的站到了武帝的右手边。
场中一片寂静,寂静得可怕!
支持郭奉留职的站在武帝右手边,支持郭奉去职的站在武帝左手边,眼下,结果出来了,前者对后者,十五比十二!
也就是说,周家输了,而且是在敌人都主动投诚的情况下,不明所以,一头糊涂的输了!
这好比两国交战,一开始是那种你死我活的状态,然后,甲国的国王带着王室主动投奔乙国,结果,甲国还是将乙国给打败了,面对此时这种情形,右边之人一个个面带微笑,不乏促狭之意,而左边之人则是大眼瞪小眼,一脸的诡异。
“沈大人,似乎该宣布结果了”
韩榷有些混不吝,幽幽提醒了一句。
武院院长沈洋老脸之上,脸皮不住的抽动,最终走出来,面无表情的宣布道:
“本次武庙罢免,右胜左败,枫林县县辅周温,去职!”
无论喜好如何,武帝面前,结果是不能更改的,随着他话音一落,呆若木鸡的周温忽然口喷一抹血花,立刻失去了自己和官印的一切联系,当即心中惊怒无比,脚步一软,差点瘫倒于地,好在身侧的二弟立刻接住了他。
“你,肯定是你…”
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出现,使得周温不得不怀疑,郭奉是将计就计,假意投降,麻痹他们,暗中行事。
面对周温阴狠的眼神和无端的职责,郭奉没有什么反应,准确来说,此时的他失魂落魄,神情木然,对,结果是赢了,但代价比输了还惨,马上,他要么成为官场中的大笑话,要么就是被各地官员弹劾,说他城府太深,亵渎武帝,总之,朝廷一定会出手处置他。
周家阵营中的人已经有些自乱阵脚。
“哈哈哈,今天当真很有趣,有趣啊”
韩榷揶揄一笑,背着手,迈着方步,第一个开始要离开武庙。
“老韩,不如跟咱家一起小酌一杯如何?”
魏一泰一笑,也忍不住跟上去凑热闹,明显想打探消息。
“走咯走咯”
有人带头,相互招呼的声音不断响起,众人三五成群,结伴离开。
“马上回去,发动一切力量,一定要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这么多人如此选择!”
周老太爷,语气低沉而坚定的说道。
封闭的武庙大门再一次打开,瞬间将外面成千上万的人海目光集中起来,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就等着里面出来的人宣布里面到底出了什么结果。
第一个出来的自然是韩榷,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让他一愣,继而挥手说道:“恭喜各位了,你们亲爱的郭县守郭大人得以留职,倒是周温被武帝夺了官印”
说着,他的身子腾空而起,使出轻功,化成一缕影子离开了,后面出来的人同样如此,不敢挤进即将狂暴的人群里。
是的,狂暴,闻听消息,人群先是寂静了三分之一秒,然后,整座县城都被直冲云霄的呐喊声给淹没了。
“不,不可能,我完了!”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我买中了,一赔五,我发达了!”
最激动的当属买了赌注的赌徒们,买了周家赢的自然赔的很惨重,而怀着侥幸心理买郭奉赢的,却是天上掉馅饼,还暗恨自己当初不够豪爽,怎么就不敢多下点。
而等武庙里具体的经过披露出来后,县城之中又迎来了第二次大爆发。
第六百一十七章:大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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