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刚进地下车库,万晴一摸包包,说手机忘了带,转头上楼拿,让李天先去发动车。
惦记着待会儿求婚的种种细节,此时的李天不及平日里警惕,等他察觉到身后有人影向他逼近时已经太迟,来不及奔进车里躲避,一个红通通的玩意儿就照着他脑袋砸过来。李天敏捷一闪身,凶器擦身而过,落地发出重重的一声“铛”,是一个灭火器。
幸亏躲得灵巧,被这东西砸头他恐怕要先李全一步离开这操蛋的世界。
根本没时间思考对方来者何人,知道是来要自己好看的就够了。四处躲避时李天数了对方人数,至少五六个,寡不敌众的前提下,逃才是保命第一要领。其实就算与之抗衡他也不惧,怕的是万晴这时候下来。
对方人多,也对车库地形了如指掌,一看就是提前蹲好了点,只等李天下来动手,这里没有信号,给熟人打电话求助不可能,打110出警也需要时间。
几番围追堵截后,李天还是被他们困住,无奈之下只能招架,敌不过人多势众,渐渐体力不支。这时候电梯门唰地一响,万晴出来不见李天,闻声寻过来,李天发现她时一慌,喊了声:“快跑!”
人群中一人直奔万晴而去,李天想阻拦却没抓住,只能边和周围人厮打边向她移动。
万晴没掉头逃命,反倒往李天这边奔,一路用拳头砸着停靠的车弄响警报,在要和那人碰面时掏出防身喷雾对准他眼鼻按下喷口,那人嘶叫着倒地,捂着眼睛打滚。
那些人瞬间松懈当口,李天伺机脱身朝万晴跑过去。眼看要和她汇合,又一个灭火器飞过来,直接砸中李天的腿。那些人不再理会万晴,趁李天倒地不能逃脱,像赶进度似的对他死命拳打脚踢。李天知道逃不掉,只能牢牢护着脑袋缩成团,尽量不被打中要害。
万晴摸出那把小手枪冲人群扣动扳机,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车库里荡出回音,趁他们被震得停下手脚,冲进去挡在李天身前,照着其中一人抬手又是一枪响过,他们才看清这小娘们儿手里拿着把小手枪。
中枪的人捂着肚子和那个被喷的人一样喊叫,在他们略乱阵脚一瞬,万晴再次按下防身喷雾,一道气墙挡在他俩身前,气雾中尽是男人痛苦地嘶嚎。
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万晴把李天背起来,拼命跑到车旁把他放进后座躺着,开车逃了出去。
李天右小腿被砸到变形,到车上他才反应过来疼,这时候他还怕万晴太担心,咬牙挺着没喊痛,看她肩膀都在抖,却冷静地拨打120,让他们联系医院做好接应准备,她自己马上开车送人过去,不用浪费时间等他们来。
车开出去一段路程后万晴靠一旁挺稳,下去查验李天的伤,发现鲜血早已把他裤子渗透,滴滴答答流满了脚垫,忙扯下头上发带勒住止血点。
看她手脚麻利,操作熟练,李天满头大汗地问她:“你还会这个?”
万晴颤着声答,知道他不能有大的出血性创伤后,为防万一,她在陪护李全的空档报名参加了急救志愿者培训,在那儿学的这招。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好在万晴是五万不是一万,学来这点知识今天刚好涌上,然而李天庆幸的却不是这个。
还好,事发当时万晴不在身边,否则对方一旦拿她先下手,自己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巨痛和出血,让李天神志开始恍惚,为保持清醒他主动和万晴谈话。
“你哪儿来的那些玩意儿?”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万晴答:“都是四全给的,枪是假的,说给我防身用。”
自从随身带那把小手枪,她就告别了地铁,因为安检过不去,为此她还挺闹心,公交太折腾,网约车还贵。闹心归闹心,李全的叮嘱她依旧照做,枪和防身喷雾一直随着带,唯独今天一着急忘了拿,进车库才觉得包比平时轻,糊弄李天说忘带手机回家取。幸亏她回去拿了,不然刚才那种场面,她真不知如何应对。
李天挤出个难看得不行的笑脸,想这种场面一般女人早慌得跟耗子似的,她却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帅得像女侠,她真的不是从前的万晴了,沉着果敢飒得很。他李天就该找这样的媳妇,他愿意端茶递水洗衣做饭伺候她一辈子,如果他有命活下来的话。
止血措施作用有限,加之李天血小板本身就偏低,凝血功能不达标,他看看还在滴答的血和扭曲变形的腿,心里预感极差,咬牙切齿压着慌乱,跟万晴吐槽:“那小瘪犊子是你弟弟还是我弟弟,有好东西先想着你,咋不给我也配一套,让他哥挨顿胖揍,不死也要残废了。”
听他说话音量明显见弱,万晴也怕了,挂着眼泪吼他:“现在是唠这个的时候吗!哥你给我撑住了!别死不死的,你命那么大你死不了!”
万晴一路狂踩油门,幸运的是一路绿灯,到最后一个路口赶上一群小孩排队过马路,不得不停下。她扭回身使劲儿喊李天,让他清醒点,千万别迷糊过去,过了这个路口就是医院。
李天努力撑着眼皮看她,嘴角撇出点笑,跟她打趣:“看吧,你还说考驾照没用,我真让人打断腿了,你真的开车送我去……去……医院……”
还有半句话没说完,还有一件事没做,可李天再也撑不住,虚弱垂下头。
意识消失之前他还在琢磨,不去看什么摩天轮了,钻戒就藏在车座下方,直接拿出来当场求婚,来场血色浪漫,万晴肯定会答应。行车记录仪朝内的摄像头会拍下一切,到时候婚礼上一放也挺牛逼,将来还有物料跟孩子臭显摆。
身体状况没让李天演成这场重口味求婚,万晴把他送到医院时,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李天需要马上做手术,万晴飞快签好各种字,跑去交费。她压根没带钱包来,跟李天出来不需要她带钱,李天钱包里的现金也不够最低费用。狂奔到ATM机面前,万晴拿出李天的一张卡,他跟她说过这张卡里钱最多,他输密码时候她也不小心瞥见过,那组数字很像生日。
万晴太慌,想都没想插卡输入李天妈妈的生日,不对,又输入他的生日,也不对。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会不会是李全的生日,还是自己看错了,根本不是谁的生日。
这时候她才想起通知二三兄弟,她不知道他俩正蹲守在摩天轮下面,傻乎乎寻思二位新人怎么还不就位,一听李天出事都吓傻了。
来不及细说前因后果,万晴问郝家安:“你知不知道他银行卡密码?”
郝家安不知道,只能猜:“他设密码习惯用生日!”
“他妈和他自己的我都试过了,不对,能不能四全的?”
那边郝家安沉吟一瞬,告诉她一串数字,是她的生日去掉19。
“万一不是呢,就剩最后一次了!”万晴急得跺脚。
那边崔明朗大声喊着:“你试试,不对也没关系,二哥马上就到,我到了钱就到了!”
把崔明朗这颗定心丸吃下去,万晴听郝家安的话输入那串数字。
正确密码真是她的生日,万晴无暇顾及胸中起伏的情绪,忙取了钱收好卡跑向收费窗口,李天救命要紧。
等二三兄弟赶过来,李天已经躺上手术台,万晴身上手上都是血,脸上也有,呆呆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能看出她仍惊魂未定,他俩没马上问明原因。郝家安让她去洗洗手和脸,她摇头不去,只能去她包里翻湿巾给她擦,正好看到沾血的防身喷雾和手枪,李天的手机也躺在她包里嗡嗡作响,是李爸爸发来的语音通话。
李天出这么大的事,要不要告诉他爸,郝家安犹豫,拿出手机征求万晴意见:“是一天他爸,我们要接吗?要告诉他吗?”
万晴摇头:“先别告诉他,你去安静点的地方接,想办法搪塞一下。”
郝家安躲到楼梯拐角接起来,那边李爸爸声音很兴奋,问李天约好的时间到了,怎么还不直播求婚。
“李叔,我是老三,李天突然来个客户,正谈事儿呢,求婚改日子了,我们正要通知您。”
郝家安说完就后悔,情急中编的谎话漏洞明显,就算李天在工作,手机也不该在他手里。结果李爸爸还信以为真,因为李全的变化让他太过欣喜,没心思琢磨郝家安这话真假。
“老三啊,你去告诉天天,他弟弟又说梦话了,就像上次那样喊‘不要过来’,这回连说了好几遍,腿也一直在动,像正常人抖腿那样!”
郝家安挂了电话跑回去转达这个消息,万晴听完就哭了,告诉他们刚刚发生的事,李天伤得不轻,右小腿胫骨腓骨全断,大夫说接好后能不能恢复从前的行动自如,暂时还是未知数——
噩梦总比美梦做得更久。
115世事无常
李天的手术做了很久,过程中恍惚看见李全守在他身旁,还是7岁时的模样,小小的矮矮的,怯怯站在一边,和第一次见他时同样场景。
他想和他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想伸手够够他,也抬不起手。
醒过来时,李天第一眼看到的是打着石膏的右腿,再是崔明朗靠在一旁歪头打盹,郝家安端着笔记本电脑飞快而又轻声地敲打键盘。
不见万晴人影,李天心一慌,哑着嗓子问:“我媳妇儿呢?”
听见他声音崔明朗立马醒了,挪过来用同样哑的嗓子告诉他,万晴太累,被他们逼着回去休息了。
李天一听就急了,挣扎着嚷嚷:“不能回家!家里危险!”
崔明朗忙安抚他:“冰冰过来把阿晴接到她家住了,你放心吧。”
陡然悬起的心暂时放下,先前那场激战又重回脑海。李天口干舌燥得厉害,但郝家安说大夫嘱咐他暂时不能喝水。拿棉签蘸水润润唇舌后,他刚想把那事复述一遍,三二兄弟说不用,万晴已经给他们讲了个清楚。
见李天眉头一直紧锁,崔明朗问他是不是太疼了,把止疼泵又放开点,。
李天摇头,疼确实疼,但有比疼更重要的事。
那伙人究竟是谁派来的?这是大家共有的疑问,也是谁也解答不出的疑问。
郝家安端着电脑,指着调出来的车库监控录像,眼里闪着光惊呼:“五万太聪明了!”
他们住的大楼地下车库配有专门的保安室,24小时有人值班,自然能在监控里看见有人斗殴。李天挨打全程一个保安影子没见着,多半是他们摄于对方凶悍,为保自身安全选择躲着不出面干预,只要没损害业主的财产安全就万事大吉。在万晴开车带李天逃离之后,监控画面中才出现了保安,到场后不是问那几个人干什么,而是先去检查被万晴砸响的车。
人打起来,打成啥奶奶样都是私人争端,砸坏了业主们的车,保安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万晴一路砸车弄响警报,应该是为逼这些怂货露面。
万晴那套执法喷雾加鸣枪警告的操作,郝家安简直当港片看的,小嘴叭叭叭给她好顿夸,却看李天一脸凝重地·思考,便问他:“咋了一天,想啥呢?”
“我在想,这婚是不是不用求了。”
崔明朗猜到点大概,直接了当说:“别告诉我,你想跟她分手。”
李天叹着气点头说:“我招惹过的人太多,这帮人是谁派来的我现在根本猜不到。这回废一条腿,下回不知道是什么,她跟着我太危险了。”
他身上还有别的无碍小伤,郝家安择一处拍去一掌,李天疼死直嘶呀,大叫他干嘛。郝家安小脸一仰,小嘴一撅:“离开你就不危险了?她也没少替你办事,保不齐也在谁的报复列表里,跟在咱们身边至少还有我和老二能依靠,真让她离开你,她才真彻底危险了好嘛!”
“三好说的对”,崔明朗帮腔,“小全不在,你又这逼样了,冰冰也不能寸步不离陪着阿晴,你康复之前,我俩轮流保护她。你消逼停给我好好养伤,分手念头趁早给我灭了!”
不等李天还嘴,郝家安又损他:“我看你是麻药打多了糊涂了,自己媳妇什么样心里没逼数么,五万可没你想得那么弱。”
在郝家安搪塞完李爸爸之后,万晴只哭了一小会儿就收声,擦干眼泪给傻成雕塑的二三兄弟分配任务。
郝家安负责调取车库、电梯等等一切那帮人可能经过地点的监控,必要时连周边街路的也要查。他们一共五个人,八成是自己开车来的,车至少一辆,撤退时必然经过大楼四周几条街,且外来车辆无法进入地库,车只会停在最近的停车位,追踪到他们上了哪辆车,记住车牌,再查车主,说不定有线索。
分配给崔明朗任务,是把李天从业以来得罪过的人列个清单,等李天醒来之后逐一排查。
李天的手机就留在他自己这,他们和李全有时差,等李爸爸再联络这边,李天也清醒了,他自己研究怎么搪塞老爹。
最后她主动给梁冰冰打电话,大致说了下情况,提出去她家借宿几天,确定家里安全再回来。
“五万把事安排得明明白白,以前看她就是妹妹,现在我终于觉得她像个大嫂了。”
郝家安嘴里感慨着,手继续敲键盘,他已经找到目标车辆,正在查车主信息。不出他意料,车是套牌的,这条线索出现断点,他飚了几句脏话,闷头去查全市登记在案的同款车型,再大海捞针般逐一排查。
这时候崔明朗才想起把李爸爸传来的消息告诉他。
“你们哥儿俩可真是牛逼,他撞头你晕倒,你腿断他腿抖,双胞胎感应也没这么灵的吧。”
听完李天不禁琢磨,或许那段日子每天做梦,李全在梦里不让他靠近,是给他发出警告,早早地预示今天的危险。
他忽然理解了小姨劝他和李全改名那种执念,天和全,真是太大的两个字眼,他俩背不动,命中注定遭劫。袁子琛说的话也没错,夜长梦多,这饭碗看来真得撂了。
一语成谶,就是这么灵验。
李天仍是虚弱的,醒来后没挺多一会儿眼皮又打架,小声呢喃:“我现在觉得,全儿他人在国外睡着,留了一半的魂在我身边守着我。”
郝家安苦笑着朝他头上空气说:“小全全,你要是在的话就赶紧哄你哥睡觉,快别让他说胡话了。”
李天扔给他俩一个苍白的笑脸,摆摆枕头扭扭脖子,准备趁止疼泵还管用,抓紧去见周公,养精蓄锐,连自己究竟伤到什么程度都没问。他知道问了也没用,这俩货只会往轻了说,等万晴来了,让她告诉自己实话。
一觉睡醒,李天睁眼不见那俩货,万晴在一旁正低头拧着热毛巾。他也不知哪儿来一股难受,鼻子一酸,两颗泪珠子钻出眼角,扯开哑得不行的嗓子召唤一声:“媳妇儿……”
万晴忙抬起头,一瞅他哭唧唧的德行还以为他疼得忍不住,边拿热毛巾给他擦脸边哄:“是不是太疼了?我叫大夫把止疼药再加点好不好?”
“我现在能喝水了吗?”李天嗓子快到干冒烟。
能不能喝,万晴也不知道,恰好大夫来查房,说可以喝,万晴忙把杯子送到他嘴边,里面的热水温度刚好。
一看那杯子李天脸都抽抽了:“怎么是这个杯子啊?”
“这杯子带吸管呀,方便你喝又不会洒出来。”
那杯子是儿童用的吸管杯,万晴过生日那天他们在游乐场买爆米花送的。
行吧,都到这份儿了还挑个毛线,反正病房里就他一个,旁边俩床都空着,也没外人能看见他个大老爷们儿用儿童杯喝水。李天抓着杯子喝得正欢,几个小护士推着他的病友进来,看他萌萌哒的傻样,嗤嗤偷乐。
李天忙放下杯子,咳了几声问万晴:“你说实话,哥这腿是不是要残疾了?”
万晴瞄了眼厚厚的石膏,撇撇嘴说:“大夫说你好好养着,正常走路没问题,做太剧烈的运动可能够呛。”
“打炮算剧烈运动么?”
真是啥时候不忘了贫,开黄腔也不看看场合,小护士偷笑都笑出声,万晴臊着脸,在那条石膏腿上摆出敲的架势怼他:“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变成残疾!”
忍着条件反射的疼,还有腿上难耐的肿胀感,李天伸胳膊撒娇讨个抱抱,搓着怀里万晴没打理的头发,声音又哽咽了:“对不起。”
“怎么了?”
“让你保护我,还给你添麻烦。”
“我乐意,你管我。”万晴脸上装着不高兴,嘴却在他脑门亲上一口,接着也露出点抱歉表情,“要说对不起,我倒真有事得先跟你道歉。”
“啥事?”
“我们仨查不出那伙人谁派来的,我就……就……就拜托了袁总帮忙查,我想他有能耐查到咱们那么多事,肯定也有办法查到这个。”
虽说自己这样保不齐会让袁子琛当笑话看,可事已至此,李天也别无他法,袁子琛看在万晴的面子上,肯定会尽心尽力去查清此事。
李天没生气,反而很紧张:“老袁头没趁机提啥过分要求吧?”
“没有,答应得可干脆呢。”
“行,算没白睡一场,还真有用得着他的时候。”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天要做的就老老实实养伤这一件事,万晴来去医院的路上身边一定有人护送,那伙人也没再出现。
一直搪塞李爸爸不是办法,李天对他坦诚自己遭人暗算,好在死里逃生。他答应爸爸,康复出院马上转行,和万晴做点小买卖,好好过日子。
李全的状况喜忧参半。
令人欣喜的是自从他莫名抖腿之后,手也跟着会动了,谁去碰他的手,他还偶尔摸索着抓一抓,握一握。
令人担忧的问题则是那边的医生说,李全昏迷的时间不算短,脑部有些损伤已是不可逆,就算他醒过来,很大概率会丢失部分记忆,失去独立生活的能力,像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也许此生无望。
116意料之外
按李天的恢复状况,住院半个月就能回家休养,但刚到第二周他就心烦气躁呆不住了。
李天不是安静性格,只有干活时才能坐住凳子,突然被迫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连灵魂都难受得要死,不能下床还则罢了,更要命的是烟不能抽。骨折恢复期本就该禁烟禁酒,起初腿部难耐的胀痛抵消了烟瘾,他以为能趁机把烟戒掉,谁料到第二周腿不那么难受了,烟瘾卷土重来。
戒烟并非万晴要求,她对这事没多大意见,是李天自己想戒,想着既然要结婚,要孩子是早晚的事,早戒烟早省心。
十几年的习惯,哪是说戒就能戒掉,在烟瘾闹得最凶时候,李全那头好消息坏消息一块来,更让李天想嘬根烟解解烦闷,病房里不能抽,出门吧,他又下不去床。
人一旦心烦,那就什么闹心的事都怼上心头,想到结婚,自然就想到意外受伤让安排好的求婚散了局,李天烦躁再度升级。
弟弟没醒,自己下不了床,婚也求不了,还得别人端屎端尿地照顾,烟不能抽,酒不能喝,腿里码着钢钉,愈后恢复状况又是未知的。种种糟心折磨得李天情绪逼近崩溃,到出院前两天,他脾气大得出奇。
这日万晴正排队买饭,护士来电话叫她赶紧回来,说李天闹着要自己下床上厕所,隔壁床病人家属强把他按住,他还吵着要下地。护士说就算李天现在能下床上厕所,那也得轮椅推着去,有人扶着上才行,自己绝对不可以,这不是闹着玩的。
万晴不敢怠慢,忙跑回去,一进屋就看李天被摁在床上跟护士争执,拳头捶着床帮嚷嚷:“我说我行我就行!”
护士急眼了,喊着再不老实就给他上约束带。万晴上前先吼李天两句,赔笑脸把护士请走,说她能搞定。
李天还挣扎着起身,万晴上去照肩膀狠怼一拳把他推个仰面朝天,扯嗓门吼他:“到能下地的时候大夫也不会让你躺着,没让你下地你就老实儿呆着!这么折腾又伤着咋办?嫌我不够累是不是?!非得作是不是?!”
看万晴生气不像装的,李天当场变怂包,憋屈着脸,喝了半斤苦瓜汁似的说:“我就是想锻炼着自己能下地嘛,这样你也不用寸步不离陪着我,能多休息休息。”
话说得好听,可事不该这么办啊,万晴又欣慰又生气,掐他胳膊一把吼道:“该你锻炼的时候闲不着你,你现在给我乖乖躺着!”
“我不!”李天耍上小孩脾气顶嘴。
“我知道你心疼我,但你现在不行啊哥!”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我说我行我就行!”
说着李天咬牙撑起身子,伸手就要搬那条石膏腿,吓得万晴急赤白脸把他摁回去,他还挣命要起来。
万晴气急了,脱口而出一句:“你给我消停点,我不想嫁给个残废!”
李天瞬间老实,呆呆盯着她看。
发觉自己说的话有点意识超前,万晴缩回手坐到床尾,垂头搓衣角,红着脸不看他。
李天又要起身,万晴再去摁他,反被抓住手腕,被他扯进怀里。
“那我乖乖听话养好伤,不变成残废,你愿意嫁给我吗?”
头顶的话冒着热乎气儿,身上的胳膊搂得正紧,紧贴在胸口的耳朵能听见李天频率变快的心跳声,万晴咬了咬下唇没吭声,趴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幸福说来就来,连声招呼都不打。
李天捧起万晴脑袋,在脸蛋上叭叭亲几口,让她扶他起来,保证老实,绝不下地,和她面对面坐好,命令她:“闭上眼睛。”
万晴照做,这一闭眼就是两三分钟的时间,等李天叫她睁眼,看他手里捏着个用梁冰冰送来的鲜花做成的戒指。
“条件有限,哥这腿脚也没法下跪,你体谅体谅,容哥先对付你一次,钻戒会有的!晴晴大宝贝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突如其来的对付事儿求婚也让万晴无力招架,嘴刚张开,话还没出口,旁边病人和家属就起哄架秧子,害臊劲儿上来,忙抬手把脸捂个严实,偷偷地乐。
李天这巴巴等着回话,她也不好扭捏太久,憋回去笑放下手,瞅瞅那朵鲜花戒指故作不满说:“答应你可以,但一个钻戒可不够。”
她嘴上坐地起价,手却老实地伸了出来,李天憋着眼泪花子把鲜花戒指套上她右手无名指,拽到嘴边狠嘬几口手背,说话都带上颤音:“不够没事,以后哥年年都给你买,十个手指头全戴满,手指头满了往脚趾头上戴,脚趾头也满了就买回来钻戒把钻石抠下来往牙上镶!”
土味情话哪家强?李天业内王中王!
费尽心思安排那么久的求婚无用武之地,万晴一句随机的话,倒给了李天开口的契机。唯一遗憾的,就是见证人只有他的病友和家属,好兄弟们一个都不在。
俩人正相视傻笑,病房里迈进一双长腿,腿的主人还数落着李天:“我刚来就听见护士站的小姑娘正说你闹着要下床,你还能不能让人省点心,把自己作残废了,别怪我趁火打劫挖墙脚。”
谁敢惦记挖李天墙角,也就袁子琛呗,他带着万晴想要的消息来看李天,并没赶上刚才那场戏。
万晴笑着朝他比划比划右手,硬塞他一口狗粮:“袁总怕是挖不成墙角了,我已经决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就算残废了,我也愿意给他推一辈子轮椅。”
这话几层意思,袁子琛心知肚明,没等来万晴跟他道谢,就被这口狗粮噎得肝疼。
李天高兴得快忘了自己姓啥,嘿嘿傻乐着招呼袁子琛:“袁哥坐,今天咋有空大驾光临来看病号啊?”
袁子琛冲万晴一努嘴说:“我妹妹交代的事查得差不多了,正好也想过来看看妹夫恢复得怎么样,俩事一并办了。”
他擅自给自己改了身份认证,李天一下子变“妹夫”多少有点小不爽,可想知道害他这样的幕后主使是何方神圣的心情太迫切,也就没再多言。
妹夫就妹夫吧,这样一来婚礼随份子少不了袁子琛这份。
调查结果既在李天意料之中,又出乎他意料之外——
前几天太苦,今天发点晴天牌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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