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只怕锦书难托,一念执着,换三生迷离烟火,沉默只因爱恨一朵朵,荡起的涟漪旋转爱情的执着。一生多情愁,来回多紧锁,燃烧的福祸,忘记你我;即使修百世方可同船渡,转读三寸经纶,终究曲终人散,往事落魄......”
香炉中飘出的缕缕烟雾笼罩在他的周围,坐在莲花玉盘上挺直的青色身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赵施主,今日小僧便念诵到此。天色已晚,请早些离去。”青衣僧人合上手中的经文,站起身来将桌上的蜡烛点亮。明亮的烛光驱散了烟雾的朦胧,青衣僧人庄重肃穆的面容在这烛火的照耀下,发着光亮,宛若一尊佛像。
跪坐在蒲团上的女子低垂着头,仅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的鸦青色长发垂落在身旁。她带着面纱遮住了大半的容颜,唯有眉心一点如血滴般的朱砂泪,鲜红的刺目。对缘空的话恍若未闻,她闭着眼睛,嘴中喃喃念诵着晦涩难懂的诗文,完了她又朝着佛像虔诚的拜了三拜。这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顺下来之后,已是又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随着赵瑾钰站起身子的一瞬间,一股冷冽的莲香瞬间溢散而出,还未等青衣僧人有所察觉,那股冷香便散在了空气中。
青衣僧人始终是闭着眼睛,默默的念诵着佛经,这不长不短的等待时间仿佛化成了他修行的一部分,他的心丝毫未有所动。
说来这也是个悲情的故事,女子名为赵瑾钰,六年前无意间路过这地处偏远的宝华寺。那时候青衣僧人缘空也只是个刚入佛门没多久的小沙弥,还不曾像现在这般,已是被岁月打磨成了一块内敛光滑的璞玉。两人第一次的见面当真谈不上多么和美,可自此之后赵瑾钰却仿佛赖上了他一般,每次都不惜花费不少车水马力,来这听他诵读经文。一晃六年过去了,两人之间除了身份地位今非昔比之外,相处模式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枯燥。
“缘空大师,今日也麻烦你了。”赵瑾钰站起身子弯折腰对缘空客气的拜了一下。
“无事。能为施主解忧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缘空摇了摇头,客气却又疏离的说道。“倒是赵施主,这几日一直来问”情”可是找到了自己心爱之人?”
赵瑾钰闻言面色一白,紧抿着薄唇不发一言。
这个男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他偏偏这样残忍的将她好容易结痂的伤口狠狠的挑开。我心爱的人明明一直都是你!
心里疼的在滴血,赵瑾钰忍住想哭的欲望,故作坚强的说道“大师莫要打趣,小女子哪里有什么心爱之人,一直以来不过是我的单相思罢了。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死心眼,遇上事情那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偏偏对于那个人,我即便是撞得遍体鳞伤也不愿松手。我想着,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他是个石头也该被我焐热了吧。今日我去找那人讨了个答案,可没想到还是失望呢。一晃都六年了,我都要成个老姑娘了,可没时间再耗下去了!”说到此处她不禁自嘲的咧了咧嘴,低沉柔哑的嗓音配合着极尽无奈的嘲讽笑声,让人听着心碎不已。
青衣僧人面色如常,仿佛刚刚赵瑾钰的一番话对他全然没产生任何的影响,可握着经文的手却在不断的收紧力道,两条鼓起的青筋将手背上交错的狰狞疤痕撑的有些微微泛白。
“其实我今日倒是来跟大师你告别呢,怕是以后我都不会再来这静宝寺了,真是可惜,不能再为贵院添些香火钱了。”赵瑾钰又继续说道。从今以后我便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这样你大可安心了吧。
“你......”听到这句话,缘空那张淡漠的脸庞终于绷不住了,他猛然抓住赵瑾钰的胳膊,神色慌张的看着她。可还不等问出些什么来,他便两眼一黑的晕了过去。
缘空脚下一软,直直的向后倒去,倒地的前一秒被女子纤细却有力的手臂揽在了怀中。
看着他已是熟睡的脸庞,赵瑾钰低下头,贴上了他微凉的唇瓣。“别了,缘空......”
轻柔如鸿毛的一吻结束之后,她的身影也消失无踪,唯有那清冷的莲香时隐时现。
“哎,缘空大师,今天怎么讲到这么晚啊。”提着灯笼的小沙弥推门而入,乍一眼望去室内火光通明,却空无一人。小沙弥吓的一个激灵,连忙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只见缘空倒在蒲团上神色安详的睡着了。
“缘空大师?!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哎,奇怪那个女施主哪去了,明明没看见她出来啊。”小沙弥迷糊的挠了挠自己光洁的脑袋,喃喃自语着。
这夜之后大夏国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大夏最为骁勇善战的将军赵明舒奉女帝的指意,带着二十万铁骑兵前往攻打南诏国。自古以来南诏国一直是一个难以解决的大患,因其地理环境的原因,几次派兵过去都是铩羽而归,而今女帝将这个难啃的硬骨头交给了刚是声名鹤起的赵将军,其用心耐人琢磨。
有人说女帝是想灭下赵将军的气焰让其不要因打下几个战功就太过自满,也有人说女帝是怕这赵明舒功高盖主,想让这南诏成为赵明舒的埋骨之地,因为这二十万铁骑兵虽是数量不少,可比起大夏的精兵队还是差距不少。更有人说这赵明舒其实跟罪臣赵志刚颇有关联,不过这番猜测很快就被人推翻了,赵府早被当年的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就是那些侥幸逃过的,也都被抓了回来斩首示众,该是不会有余孽流窜在外的。
当然这也只是老百姓在私底下的闲聊罢了,谁都没那个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指点国事,毕竟帝王心不可测,而女人心更是海底针。这不赵志刚将军就是那个前车之鉴嘛。
赵明舒出征之时传的沸沸扬扬,几乎可说是大夏的男女妇幼皆知晓。可唯独一人例外。
自赵瑾钰走后,缘空就被宝华寺的住持圆净大师关入了戒房之中。众人虽是疑惑这个向来清冷无所欲求的僧人究竟是犯了什么过错,可没人敢质疑主持的决定。
岁月一晃而过,已是三年过去,就在人们渐渐忘记了那个去往南诏征战的将军之时,突然前线传来了关于“他”的消息。
此时在宝华寺内一处极为偏远的祠堂之中,缘空正跪在蒲团上净心打坐。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缘空听见了,可却不曾回头,他一如既往道“辛苦了,把斋饭放在一旁吧。”
“缘空今日来的是我。”年迈的圆净住持拎着食盒站在门口,不过是三年过去可他整个人却好似衰老了十多岁,那花白的胡子,佝偻的脊背昭示着他的苍老。
“住持......”三年来这是缘空头一次见到主持,他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是正值壮年的住持。
缘空在望着住持的时候,他也在看着缘空。三年的苦修使得缘空愈发的收敛自己,那双平静似水的眼眸之中毫无情绪波动,似乎在他面前,万物为空,喜怒哀乐皆是虚妄。这种结果该是圆净最为期待的,可不知为何他的一点都没感觉到欣慰,反而是感到有些的凄凉。圆净能看的出来,缘空这几年一直没有放下对那女子的执念。
“缘空,你还念着她是吗?”许久之后圆净开口问道。
听到那个她字的时候,缘空眼中突然多了几抹光点,如同漆黑夜幕之上微闪的星。他并未回答,可沉默已是代表了他的答案。
圆净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平静道“缘空你刚入寺时牵绊太多,于是我为你取名缘空,为的就是希望你能看破红尘,了却尘缘,可兜兜转转你还是与她碰上了。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没能放你还俗。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在向佛祖忏悔我的过错,可没想到,这因果报应还是降临了。缘空你若是现在走的话,或许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什么?!缘空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圆净。许是因为太过激动,他手上挂着的那串颇有灵性的菩提子被他捏出了一道道裂痕来,原本还带着几分光华的珠子顿时变得黯然了不少。
“赵施主她已经升天了......”圆净的话还未曾说完,缘空从戒堂中冲了出去。
他像是只受伤的野兽,红着眼睛痛苦的嘶吼着,不管是路上的僧人还是前来上香的百姓都自动的为他避开了一条道路。缘空奋力的跑着,不断的加快着自己脚下的速度,一遍又一遍的挑战着他双腿所能承受的极限。
可无论在怎么快,他的体力都是有限的。长年在寺院中清修的他本就疏于锻炼,再加上他足足在戒堂关了三年,每天青灯古佛相伴,不要说是锻炼,就是多走几步路都是件奢侈的事情。终于不堪重负的双腿再也无力迈开,他狠狠的摔倒在地,清隽的脸庞上沾满了泥污,看起来好不狼狈。
“瑾钰......瑾钰......”他发疯似的不断叫喊着她的名字,挣扎着爬起来,却又狠狠摔倒,如此往复,当他终于耗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之时,他身下坚硬的青石板也已经被不断淌出的鲜血染红了。
瑾儿,奈何桥上你能不能停下脚步等一等我......
第一章 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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